气氛一时陷入安静。
一旁的青鬼似乎一时没忍住，摇晃了一下肩膀。
“呵呵，多少年了......”赤金鬼面低低笑了两声，“没想到还有人能记得老奴的名号。”
他一边说着，一边取下了面具。
一张苍老枯槁的面庞显现于夜色中，额纹宛如刀刻，鬓发灰白，眉眼低垂，整张脸显出一股病态的阴翳感。
这张脸，在如今天下几乎无人认得，可是在几十年前的朝廷中，这是一张人人惊惧的脸。
梁鹤年！
曾经大靖宦官之首，不仅时时刻刻贴身侍奉着武烈帝，还掌控着朝中最酷烈的机构——
缇隶司。
当年武烈帝亲手设立的密察司，本是监察百官、肃清叛逆的机构，却随着帝王疑心越来越重，权势也逐渐滔天起来。
凡朝中重臣、宗室皇族，皆在其监察之下，稍有异动就会遭到审讯。
就连如今天子李乾，当年还是太子之时，都不得不对这老太监笑脸相迎，称一声“梁公公”。
只是朝野凶险，没有人能永远得势。
永靖二百八十二年，武烈帝骤然失踪，命牌碎裂，缇隶司这个酷烈的审讯机构也一遭被清算。
锦衣卫、东厂、御林军几乎倾巢出动，对缇隶司进行了全面清洗，城南枢密堂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梁鹤年这个曾经的凶名赫赫的大宦官，只得提前带着他的几个亲信与义子，逃往了密林遍布的岭西山脉之中，建立了杀手组织鬼隶门。
虽然只是当年朝廷缇隶司的残党，但流入江湖后亦是对那些粗糙的草包势力形成了降维打击。
这也解释了为何当年缇隶司能够忽然出现，毒术、易容、暗杀却无一不精。
梁鹤年往前一步，露出笑意，只是扭曲的皱纹如毒蛇，给人一种口腹蜜剑之感。
“当年老奴在朝中得势之时，可是对裴相恭恭敬敬，不敢有半点失礼，不知裴相是哪点看老奴不顺眼，竟劳烦世子亲至岭西......”
裴凉顿了顿，没想到这梁鹤年竟误会他来到岭西是为他而来。
虽然如今不少朝中老臣提及梁鹤年，都依旧恨之入骨，但对于裴凉来说，倒确实与他没有什么仇恨。
因为即便是当年梁鹤年最得宠之时，撞见了裴衡，也得恭恭敬敬地道一声“裴国公”！
他裴家之人几乎未曾进过他的提隶司，即便有，也是做做样子两天便放了出来。
缇隶司虽然势大，却只是依托于武烈帝的威名，一旦失去武烈帝，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便如当年被诸多大臣清算。
而他裴家，却是实实在在的千年巨阀，每朝每代都有人在朝中大权在握，没有例外。
王朝兴衰、世阀更替，唯有他裴阀高高在上，坐看楼起楼塌，或是冷眼旁观，或是暗中推动......
梁鹤年会这样想，裴凉一点不意外。
毕竟旁人又不知道他是为命数子而来。
“梁公公说笑了，当年祖父与您共佐先帝，互为知己，何来敌对。祖父同我偶提往事，也叹世事无常，梁公公一片忠心，却遭朝中奸佞所害......”
梁鹤年依旧笑意绵绵，眼底却寒芒闪烁。
他与裴衡互为知己，当真是笑话，当年在朝中，他可是深知裴衡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只当他是先帝身边的一条疯狗。
就连最后他遭到诸臣清算，裴衡也是冷眼旁观。
但凡先帝消失之后，裴衡能为他说上两句，那一帮大臣都绝非能做得如此决绝。
只是即便他心中怨念，面上也不得不笑起来。
“是...是...”
我反派天贵世子，开局打脸穿书女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反派天贵世子，开局打脸穿书女最新章节随便看！裴凉见此，笑道：
“此来岭西，祖父并无他意，不过念及旧日情，吩咐我代他看看昔年老友。”
裴凉笑意越来越浓。
“看看，梁公公身体是否安康，是否还有精力——
“入朝挂职...”
梁鹤年绵绵笑意僵在脸上。
这位老太监自现身之后，第一次在裴凉面前出现了失态，还是极大程度的失态。
“什……么？”
“入朝挂职。”
“裴相所言......”梁鹤年肩膀一晃，老眸一凝，“当真？”
“自然当真。”
下一刻，梁鹤年那苍老的身躯便匍匐在了地上。
“承蒙相国大人照拂！老奴愿为相国大人赴汤蹈火，不敢辞也！”
看着梁鹤年一副献忠的模样，裴凉毫不意外，微微一笑。
“很好，现在却要劳烦梁公公一件事。”
“世子请说。”
“隐秘跟踪刚刚那西域王嗣......”
......
等到裴凉离开之后，梁鹤年还保持着跪地的姿势。
首到一旁的青鬼扶住梁鹤年的肩膀，低声道：
“干爹！那北侯世子究竟是诓我们，还是朝中那相国当真有......”
“嘘......”
青鬼话未说完，梁鹤年便竖起一根手指头在嘴巴前。
只见这老太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嘴唇干涩。
“儿啊，当年干爹被清算之还小，未曾在那宫中活过，我且问你，裴衡能不能让我等再入朝野。”
青鬼面具下的双眸泛起惊惧，想起了那位权势滔天的相国。
“以裴相的权势，自然...”
“是啊，当年干爹在先帝一边侍奉时，那裴衡就己经横行朝野，先帝看他不惯，却又不得不倚重裴家，而现如今...”
梁鹤年想到了近二十年，天子闭关，太子横死，皇后掌权，裴相佐朝。
他用屁股想都知道，那老东西的权势无疑更进一步，真正抵达了通天的地步。
“所以啊，”老太监嘿嘿哭笑起来，“你管他甚子裴衡有没有这心，重要的是干爹我，有没有这心哟！”
......
夜色之深，寂静无声。
唯有穿过丛林的簌簌声惊起一阵鸟飞。
“北侯世子，裴凉！”
鲁哈缓缓停下步伐，低念了一声，眸中是复杂的冷意。
很早之前，他就从父汗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那位被无数部落敬仰惊惧的烈阳汗谈及大靖裴家，眉宇间总有卸不掉的忧愁。
“裴君宥是那一等一的天纵之才，一甲子入法象，修成杀伐位【大荒玄劫都】，压得同时期的天下英才比草芥不如。
“裴家纵是那千年世阀，能得裴君宥亦是天幸，然而......”
“然而什么？”
在跳跃的火光中，鲁哈瞧见了老人的面容扭成了又冷又惊的一团。
“然而其子更甚！”
鲁哈己经忘记了那天父亲的神色，只记得他高昂怪异的语调。
“天生一道仙人印...仙人印！数千载前的忽尔大可汗都不能企及的天赋！自古以来多少法象穷其一生无法触碰的天途...
“他将如履平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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