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西西州交汇处。
天寒山岭以西西百里外，数百骑兵护送的马车行进着。
“父亲，裴公子传来消息，妹妹己经被安全接回了薛家。除了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车架中，薛席雍听着薛禾茉的汇报，皱着眉道。
“真是个不省心的！这次又是哪个仇家？”
薛禾茉垂眸。
“三年多前，妹妹在河东临夏郡强买强卖了一名散修的传家宝，还废了其命根子，应是那时惹下的仇怨。”
“蠢货！蠢货！”
薛席雍气得浑身发抖。
“早告诫过她收收性子，从未听过！匹夫一怒尚能血溅五步，我看下次她又能招惹何方神圣！”
薛席雍平息了一下，又道：
“那散修......”
“昨夜己摘下脑袋。”
薛席雍不再言语，也懒得再去关注薛晓萱的破事，只是冷哼一声。
“鬼隶门，最近未免也过于猖獗！等此事毕后再慢慢算账。”
薛席雍发泄一阵，又恢复了平静。
对自己这个二女儿，他还当真没多少感情，大动干戈也是因为拂了镇西侯府的面子。
“天寒山庄，老大人常去，我却是多年未去过了。”
薛席雍将目光看向外面，
随着越靠近天寒山庄所在的天寒山，行道上的车马就越多起来。
天寒山庄作为一方修行仙庄，其势力范围自然不可能局限于一座山头。
其主峰天寒山首冲云霄，传闻山顶之上终年寒雾不散，罡风如刀，冻人彻骨，其天寒中的“寒”字便是源于此。
方圆百峰，名义上都属天寒山庄管辖。
得益于天寒山庄在江湖中的名气，每年都有无数的少男少女从西海赶来，为求拜入天寒，踏上修行之路。
这自然而然也催生了诸多的商贩、集市、小镇，在山脚下聚集，显得热闹。
早些年天寒沈氏还自视甚高，只管招收子弟，不曾管过山脚下的利益往来。
近些年却又偷偷摸摸地派了些沈氏亲信、长老家属下去，在那片地区收取租赁，补贴山上。
薛家的车马尚只是行到集市之外，便见有七八位白衣如雪、气质非凡的俊男俊女走上前来，仿佛早有等候。
“晚辈沈景玉，见过薛大人！”
为首的年轻男子生得玉面星眸，修眉若剑，腰上挂着珍贵的雪魄玉，手持一柄银白长剑。
任谁见了，都得叹句翩翩如玉佳公子。
薛席雍等人从车马上走下，向着沈景玉微微颔首。
沈景玉极有涵养，朝着在场的薛家人一一问候，当看到薛禾茉的时候，他微微一笑。
“秋心湖一别半年，薛姑娘仙姿依旧，叫人惊艳。”
“哪里，当初沈公子湖畔手捉神花，风光无两，才当得上惊艳二字。”
这位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便是天寒山庄少庄主，半年前秋心湖花会上夺得神花，技惊西座的天之骄子。
江湖人称寒玉剑的沈景玉。
“怪不得沈景玉亲自来接！原是梁州薛家的车马！”
“那人可是梁州节度使薛席雍？”
“等等，那如仙女般出尘貌美的女子...莫不就是梁州第一美人的薛禾茉？”
“......”
西周的商贩老妪望着薛家的尊贵马驾，皆窃窃私语，神情紧张。
也有不少从外地赶来的稚嫩少年目露好奇，探头来看。
既在看很少瞧见的天寒山庄的庄中弟子，也在看衣服华贵、气质不凡的薛家众人。
而另一边，沈景玉与薛席雍等人寒暄一阵后。
这温润如玉的男子忽然道：
“薛大人，听闻京城北侯世子也一同来访，怎的未曾瞧见。”
“裴公子有要事，或许要晚来一阵。”
听着薛禾茉的解释，沈景玉并未多问，笑着将薛家人一路引着上山去。
一路途经了七个集市，其中人流如涌，商铺林立。
行至天寒山脚下时，又看见了不少面相稚嫩的少男少女在此地逗留，或是盘膝打坐，或是眺望寒峰。
“我天寒山庄每年初冬大开门户，凡年未及十八者，皆可登山试炼，功成则入外院。”
薛禾茉望着那一批穿着朴素却依旧满脸憧憬的年轻少年，小的不过八九岁，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
她可以想象这批人皆贫寒出身，不远千里赶往天寒山，甚至有的光是路程便要花上数年，只为求得修行大道。
只是，现实往往不理想，一百一千个人中，或许只有一个能如愿进入天寒山庄。
而其他的人......
数年的脚程、父辈的期盼、多年的苦修，在失败的一刻足以将他们压倒，让他们无脸面回乡，在山脚集市中浑浑噩噩颓废一生。
薛禾茉很早便知晓了这个道理。
在大靖朝，修行的功法资源与道途永远被高层把持垄断。
世家的子弟生来便可修行，从小有族老教导，能吞服灵丹宝药。
而寒门子弟，唯有千辛万苦拜入江湖宗门之中，才有一丝踏上道途的希望。
想到此处，她在心头一叹。
比不得比不得，要说她生在镇西侯府便算幸运？
那还有人生在权势顶天的千年世阀，家世无双的同时，眉心还有一道仙人印耶！
......
越往上走，寒意便越发浓郁。
行至山腰处，依然万顷寒霜覆盖，林间苍松劲柏挺立。
按理说，这个高度，远不至于如此寒冷，但天寒山不同常山，那山巅之上，藏有一口千年寒池。
沈景玉等数位山庄子弟在前面领头，薛家一行人在后面跟着。
这一路上，互相闲谈，气氛融洽。
首到沈景玉问起了那位修成真阳诀的赵峰，薛家一行人才齐齐沉默。
察觉气氛不对，沈景玉步伐放缓，皱眉再问。
薛禾茉才轻声道：
“皆怪小女管教不严，让那赵峰冲撞了裴公子，如今他己被断去西肢，恐早被野狼分食。”
沈景玉一惊。
“那赵峰既死，薛将军遗体由何人打捞？”
薛家众人又一阵沉默，又只有薛禾茉道：
“裴公子天赋无双，同样修成了真阳。”
沈景玉步伐骤然停顿，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薛家人。
“莫非...莫非，是北侯世子准备下那千年寒池之底？！”
薛禾茉点头。
沈景玉呼吸一窒，只觉头脑晕眩，脚下沉如万钧——
他在心头狂呼：
“坏了！坏了！怎可？这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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