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裴凉踏入含章堂，香炉生着紫烟，香案之后，一老人正坐在躺椅上，闭目小憩。
瞧见裴凉，老人睁开了眼睛，笑意盈盈。
“凉儿回来啦！”
在朝堂之上，这位老人不怒自威，一言可佐国策，满朝文武无不战战兢兢，然此刻，见着自家孙儿，裴衡温和宛若寻常老人。
裴凉被裴衡一手拉到一旁的小椅上，细细端详着。
被这般打量，裴凉只能无奈笑笑。
他知道眼前这位老人在京城被不少大官私下称为“阎罗王”，但对裴凉却好得没话说，自小比他父裴君宥还要宠着自己。
三个呼吸，老人面上如春风般的笑意收敛。
“借象禁术施了多久时间？”
裴凉回忆着当时大荒玄劫都战斗的景象，道：“半炷香吧。”
老人冷哼一声：“那浑子败两尊法象竟用了半柱香，我看他是越活越回去了！害我孙儿白白大损气血。”
裴凉嘴角微抽。
他爹裴君宥在梁州城外半柱香大败两位成名法象，如今己然传遍朝堂江湖，得无数敬仰称赞，恐怕也只有在裴衡这里，才能被讽刺吧。
他所施用的八角铜镜名为【八方承印镜】，乃是上古西昆神山之器，所施禁术神通为【借象归一】，乃是裴家老祖古代游历所得。
即便裴凉乃是天生仙胎，有古器作媒，在入道境承载法象半柱香，依旧受了不小伤势。
只是伤势藏于体内，自有仙人印为他慢慢滋养，所以并未表现出来，但依旧躲不过裴衡的眼睛。
“孙儿无恙。”
裴衡转头看着院中，忽而抬起手掌，轻轻在空中一切，只见院中一株晶莹剔透的仙花便根茎断裂。
裴凉微微一惊，他可识得这花，名为“归魂仙芷”，同沈景玉所捉的那朵娲皇冰蕊同属天地神花，几十年前当朝国师通玄赠给裴衡之礼。
只见那晶莹的神花霞光顿敛，茎叶微颤，似有泣音隐隐，随即便飘到房内，落在裴凉的面前。
“花蕊养神，好好养伤。”
令天寒山庄呵作宝贝，令天下人求之不得的天地神花，被裴衡赠得像是寻常药材一般。
裴凉也未客气，一手轻挥收下了归魂仙蕊。
两人又是谈笑几句之后，裴凉神色出现一抹郑重，缓缓将黑布包裹的轩辕剑呈到老人面前。
“祖父，这便是薛伯渊所藏的轩辕神剑。”
旋即，裴凉便将在梁州的所有见闻，仔细说给裴衡。
老人细细听着，同样端详着这柄极具历史意义的上古轩辕剑。
待裴凉说完，裴衡眼睛微微一眯，不急不缓道：
“轩辕剑上的血煞，你说，被一个小姑娘自创的功法给洗了？”
裴凉一愣：“是，薛禾茉，如今她就在府中，她生有一道天衍箓，加之悟性极高，才耗费十余年对照样本创了一本【太虚龙契真经】。”
“天衍神妙，便是在上古时代也不多见，虽是照着古释的轩辕两仪合真录依葫芦画瓢，但能更甚一筹，这天资着实不易...”
忽的，老人面上浮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女娃娃倒也勉强配得上我孙儿，虽说做不了正宫就是...”
裴凉微微皱起眉头，想起了他自出生起便定下的那个婚约，道：
“祖父，李宋微是皇室李家人，如若我们今后要拥护皇后登基，她又会是什么立场？”
相比李宋微那足以让星月失辉的容颜，裴凉却更在意她那自小便藏匿着的城府。
“况且，李宋微城府极深，即便她明哲保身，甘愿成为世子妃，坐看李家灭亡，从内心讲，我同样对她放心不下。”
面对裴凉的质疑，裴衡却只是淡笑，不紧不慢抿着茶水。
“凉儿，你想错了，你跟李宋微的婚约并非是陛下所定，而是陛下入昆吾之后，皇后与我亲自为你敲定的，即便那时你尚未出生。”
裴凉眉头皱得更深，此话他更不明白了。
皇后与祖父既然打算改朝换代，那为何会为他定下一个与李家的婚约？那不是多此一举，不，甚至是有些难堪。
他裴家将前朝李家屠尽后，再让一位前朝公主做他的世子妃？！
“那是为何？”
裴凉虽疑惑，但也知道祖父这样做必然有着目的。
“呵呵！凉儿，这样说吧，如果你并未出生，百年后天下将无一人能压住李宋微，对，你爹也差了点。”
裴凉神色微微一凝，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也天生拥有神妙天赋？”
裴衡轻点了点头。
“算是古往今来少有的能在仙人印压制下还能迸发光彩的天赋神妙。”
此话的评价算得上是极高。
裴凉知晓他天生的那道仙人印究竟有多么妖孽，说是自上古以来人族的第一天赋神妙也不为过。
而李宋微，裴凉心头瞬间回顾这十几年来与她的交集，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也并非是她擅藏，盖因她那道天赋摸不得，看不得，也说不得，凉儿你只需知道，李宋微对你有大用即可。”
裴衡摇起了椅子晃悠，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裴凉心头对李宋微又注重几分，答道：“好。”
“但你还是想错了一点，”老人忽然停下了摇椅，笑眯眯看着裴凉，“李宋微也并非是你的正宫。”
此话让裴凉嘴角又一抽。
“祖父莫不是在逗我玩。”
“你放心吧！那女可不是现在的李宋微能比拟的，不会委屈你！”
裴凉没有回答，忽的想起自己曾跟薛禾茉讲过“他俩倒不会干涉我婚姻之事...”，只觉脸部微痛。
“你死心吧，”老人笑嘻嘻瞧着欲言又止的裴凉，“我不会告诉你她是谁的。”
裴衡在椅子上晃荡了几下，慢慢站起身来，轻浮的笑意收敛，恢复郑重。
“凉儿！”
裴凉一愣：“我在。”
“我裴家至今己有多少年？”
裴凉想起了帝京七阀，这七大门阀之所以名扬天下，因为任意一门都是上千年的古世家。
王楚两家，分别为一千一百年和一千三百年。
崔杨两家又分别为一千西百年和一千七百年。
迟家两千一百年，宇文家则是有两千九百年。
而他裴家......
“如若府中记载属实，迄今应有六千七百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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