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包前的空地上，五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酥油般流淌。夏寒蹲在地上，用红柳枝搭起一个简易的彩门，上面缠满了暮雨前些天从镇上买来的彩色布条。心若坐在羊毛毯上，小手不停地抓向那些随风飘舞的布条，发出咯咯的笑声。
"再高点。"暮雨抱着女儿指挥道，"塔娜奶奶说彩门要过人不过马，这样福气才能留住。"
夏寒抹了把额头的汗，笑着调整枝条弧度。忽然，远处传来清脆的马铃声。贡布爷爷骑着他那匹枣红马出现在草坡上，马鞍两侧挂着的皮袋鼓鼓囊囊。
"老伙计来得真早。"夏寒迎上去，接过老人递来的皮袋，沉甸甸的散发着奶香。
贡布爷爷利落地翻身下马，银白的辫梢沾着草屑："苏日图连夜做的奶豆腐，用春天头茬的奶。"他弯腰逗弄心若，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个彩绳编织的小马驹，"周岁抓周怎么能少了这个？"
正午时分，草地上己摆开三张长条木桌。塔娜奶奶带着几个妇人正在铺绣花桌布，男人们则忙着架起烤肉的铁架。夏寒注意到母亲独自在蒙古包后整理贺礼，那些精心包裹的包袱皮都是她带来的旧床单改的。
"妈，去前面吧。"夏寒接过她手里的包裹，"暮雨说您熬的奶茶最香。"
母亲搓着围裙边缘，目光飘向热闹的人群："我怕..."
"怕什么？"暮雨抱着心若突然出现，把女儿往老人怀里一塞，"心若要奶奶抱。"
这个动作如此自然，母亲的眼圈瞬间红了。她小心翼翼接过孩子，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贡布爷爷正举起一个银碗，碗里盛着澄清的马奶酒。
"我们草原的孩子，"老人的声音在风中格外洪亮，"周岁要行三礼。一敬长生天，"他将酒洒向天空，"二敬大地母，"酒液渗入草地，"三敬..."他忽然把碗递给夏寒的母亲，"该由至亲长辈来完成。"
母亲的手抖得厉害，夏寒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当酒液划出完美的弧线落入特制的银盆时，人群爆发出欢呼。暮雨趁机把心若放在铺满物件的羊毛毯上——弓箭、银碗、书本、马鞭、针线盒，还有贡布爷爷做的小马驹。
小家伙爬向马鞭时，全场屏息。可她突然转向，一把抓住那本褪色的《草原药草图谱》。塔娜奶奶拍手大笑："好丫头！将来定是个比我还厉害的蒙医！"
宴会持续到星斗满天。喝多的牧民开始跳起摔跤舞，苏日图的马头琴声飘得很远。夏寒和暮雨坐在稍远的草坡上，看着母亲抱着熟睡的心若轻轻摇晃。
"该雇人了。"暮雨突然说，但牧场不能荒着。"
夏寒望向忙碌的人群：苏日图正教年轻人玩羊拐骨游戏，塔娜奶奶在收拾碗筷，母亲则被几个老妇人围着讨教编织技巧。月光下，每个人的轮廓都变得柔和。
"让巴特尔和他媳妇来吧。"夏寒指着正在烤肉的一对年轻夫妇，"他放羊是把好手，其其格做的奶制品能卖上好价钱。"
暮雨把头靠在他肩上："等心若再大些，我们带她去广东看奶奶的老房子好不好？"
远处传来贡布爷爷醉醺醺的歌声，那是首关于迁徙与归来的古调。夏寒突然明白，草原之所以生生不息，正因为总有新的故事在旧的土地上生长。就像他们刚雇的牧人，就像心若抓住的那本书，就像母亲眼角新添的皱纹里藏着的笑意。
夜风拂过草尖，带着奶香与欢歌，轻轻环绕着这个被星光祝福的小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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