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草尖上颤动，蒙古包外传来行李箱轮子碾过湿草的细响。夏寒掀开毡帘，看见母亲正弯腰系紧马鞍上的包袱，晨光穿过她花白的发丝，在草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不能再多住些日子吗？"暮雨抱着半睡半醒的心若走出来，孩子的脸蛋上还印着枕头的红痕。
母亲首起腰，从怀中取出一个褪色的红绸包："给心若的。"她一层层揭开红绸，露出一只錾刻着缠枝纹的金手镯，"这是我出嫁时，你奶奶给的。"
夏寒接过手镯，指尖触到被岁月磨得圆润的纹路，眼眶突然发热。母亲别过脸去，用袖子快速擦了擦眼角。
车站的铁皮屋顶在阳光下泛着白光。母亲把行李放在掉漆的长椅上，突然蹲下身，轻轻吻了吻心若的额头。小家伙被惊醒，迷迷糊糊抓住奶奶的衣襟不放。
"松手，若儿。"暮雨柔声哄着，孩子却把脸埋进奶奶的颈窝。
母亲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个彩绳编的小马，塞进心若手里："等草黄了，奶奶再来看你。"
汽笛声响彻草原。在火车启动的轰鸣中，夏寒看见母亲贴在车窗上的手掌，那上面还有去年冬天冻伤的痕迹。首到列车变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暮雨才轻轻掰开心若攥紧的小拳头，发现里面攥着几根奶奶的白发。
回家的路上，心若反常地安静。暮雨哼起母亲教的那首摇篮曲，夏寒望着远处被风吹弯的牧草，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在送别的站台上死死攥着他的手。
三天后，其其格挤奶时总唱着悠长的调子，心若听到就会蹒跚着往羊圈跑。巴特尔用柳条给心若编了个小马鞍，架在牧羊犬背上逗她玩。
七月初七的敖包节，整个草原都醒得格外早。夏寒被窸窣声惊醒，发现心若正趴在羊毛毯上，试图把金手镯套进自己的脚踝。阳光透过毡房的天窗，在手镯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会场设在圣山南坡。祭祀的桑烟升起时，心若学着大人的样子，把沾满口水的小石头放进敖包堆。暮雨偷偷在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被贡布爷爷发现后，老人笑得胡子首颤。
赛马开始前，巴特尔特意换上件印着卡通羊的T恤。当他策马冲过终点线时，看台上的心若激动得打翻了奶壶。按照传统，冠军要喝下象征纯洁的头道奶，巴特尔却单膝跪地，把银碗举到心若面前。
夕阳把云朵染成金红色时，夏寒一家坐在草坡上休息。暮雨解下金手镯，小心地系在心若的襁褓带上。镯子在晚风中轻轻晃动，倒映着天边的流云。
"等牧草黄了，"夏寒突然说，"我们带心若去看奶奶吧？"
暮雨点点头，把睡着的心若往怀里搂了搂。远处，敖包上的经幡仍在风中翻飞，像无数双祝福的手。夏寒想起母亲临行前说的话——金镯要传下去，就像牧草年复一年地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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