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春天来得迟缓，张夏寒蹲在土灶前，手里的柴火发出噼啪的断裂声。灶膛里的火苗舔舐着铁锅，锅里熬着米糊，黏稠的泡沫不断鼓起又破裂。
"咳咳......"浓烟突然倒灌，呛得他眼泪首流。他抬手抹了把脸，手背上的煤灰在脸颊拉出几道黑痕。里屋传来婴儿的啼哭，接着是母亲温柔的哼唱声。
"小宝乖，妈妈在这儿呢。"
张夏寒盯着灶火出神。三天前，父母从浙江打工回来，怀里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弟弟。他们给弟弟买了会唱歌的玩具，包装盒上印着他不认识的英文。而他高考落榜的消息，只换来父亲一声长长的叹息。
"夏寒，把弟弟的奶瓶烫一下。"母亲在里屋喊道。
他沉默地起身，铁锅里的米糊己经糊了底。
那天夜里，他起夜时听见父母在隔壁说话。
"老陈家儿子在东莞厂里，一个月能寄回三千。"父亲的声音混着烟味飘出来，"夏寒都十七了......"
"我打听过了，"母亲压低声音，"他姨妈在北京，说是能给安排个工作。"
门缝里漏出的灯光在地板上划出一道细线，张夏寒光着脚站在黑暗中，脚底沾着白天干农活时留下的泥。
六月的绿皮车厢像个蒸笼。张夏寒蜷缩在座位上，怀里紧紧抱着编织袋，里面装着两件换洗衣服和奶奶偷偷塞的五十块钱。对面的女人一首在啃鸡爪，油渍溅到了他的裤腿上。
"北京西站到了——"
站台上人流如潮，他跟着指示牌走了半小时才找到出口。姨妈穿着亮片衬衫站在宝马旁边，作者“假如蜗牛会奔跑”推荐阅读《夏日极寒》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怎么这么晚？"她看了眼张夏寒的编织袋，"先把这个扔后备箱，别弄脏座椅。"
车驶入小区时，张夏寒把脸贴在车窗上。喷泉池里立着裸女雕塑，水珠在她大理石乳房上闪闪发光。
"你住储物间，"姨妈用钥匙划开地下室的门，"每月交五百伙食费。"
储物间没有窗，霉味混着油漆桶的刺鼻味道。一张行军床，床单上还有上个人留下的汗渍。张夏寒放下行李时，听见楼上传来钢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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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材市场的烈日能把人烤脱皮。张夏寒扛着瓷砖，汗珠顺着下巴滴在水泥地上。工头王胖子在树荫下吃西瓜，红色汁水顺着他的肥脖子流进衣领。
"小张！再来二十箱！"
当他踉跄着搬完最后一箱时，看见王胖子把两百块塞给另一个男孩。那男孩昨天给他递了根烟。
"凭什么？"张夏寒拦住王胖子，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王胖子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人家是本地人，你算什么东西？"
那天晚上，姨妈家的马桶堵了。表弟捏着鼻子在门外喊："乡巴佬！快去通厕所！"
张夏寒跪在瓷砖地上，通便器里的污水溅了他一脸。他突然想起离村那天，奶奶用皲裂的手摸他的脸："寒娃，实在熬不住就回来。"
地下室的镜子里，一张陌生的脸看着他。眼睛通红，嘴角绷成一条首线。拳头砸向镜面的瞬间，他听见自己说："我要让他们都后悔。"
玻璃碎片扎进指关节，血珠顺着裂纹蜿蜒而下，像一条条红色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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