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像温热的蜂蜜，缓缓流淌在院子的每个角落。我倚在老藤椅上，看着新沏的山茶在青瓷杯里舒展叶片，暮雨戴着那副磨花了镜片的老花镜，正在修剪那盆陪伴我们多年的六月雪。她粗糙的手指轻轻拨开嫩绿的新芽，剪刀"咔嚓"一声，枯枝应声而落，惊起几只停在海棠花上的菜粉蝶。
突然，一阵熟悉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我和暮雨同时抬头，院门己经被猛地推开。"爸妈，我回来啦！"心若拖着贴满托运标签的行李箱，发梢还沾着异国的风尘。暮雨手里的剪刀"咣当"掉在地上，她慌忙在碎花围裙上擦了擦手："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说一声！"
阳光透过心若的发丝，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变魔术般从行李箱里掏礼物：用报纸仔细包裹的薰衣草香囊，锡纸包着的枫糖饼干，还有那瓶她念叨了好久的冰酒。"这是尼亚加拉瀑布区产的，度数低，妈也能喝。
"中午想吃什么？"我刚开口，心若就举起了她那台专业相机，镜头在阳光下闪着光："我们去雪龙山野炊吧！正好拍组春日写真。"暮雨笑着摇头，却己经起身去储物间找野餐篮，她弯腰时，我看见她悄悄把止痛药放进了口袋。
山路两旁的野樱开得正疯，花瓣像雪片似的扑在车窗上。心若开车的样子像极了她妈妈年轻时的模样，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冲我眨眼睛。暮雨坐在副驾驶，发间别着我今早摘的二月兰，淡紫色的花瓣衬得她的白发像落了层薄霜。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夏日极寒雪龙山脚的溪水比记忆中更清澈了。心若脱了帆布鞋就往水里跳，惊起一群闪着银光的小鱼。我和暮雨并肩坐在蒲公英丛里，她粗糙的手指正笨拙地编着野花环。我摘了朵鹅黄色的千里光别在她耳边，她佯装生气地瞪我，眼角却漾开温柔的笑纹。
"咔嚓"——心若的相机定格了这个瞬间。阳光穿过取景框，在我们周围洒下一圈彩虹般的光晕。她的身影倒映在溪水里，和三十年前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渐渐重叠。
野菜火锅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暮雨蹲在溪边清洗藠头，溪水漫过她关节微微变形的手指。心若变戏法似的掏出便携炉具，我则负责把新摘的鸭脚板菜掐成小段。野韭菜的辛香混着牛肉的醇厚，在春风里飘出老远。
"比米其林三星还棒。"心若鼓着腮帮子说，嘴角沾着辣椒油。暮雨自然地用拇指帮她擦去，这个动作和小时候在幼儿园门口时一模一样。溪水叮咚作响，带着远山积雪的清凉，我偷偷把止痛药混进暮雨的果汁里。
看着她们母女俩在春光中笑闹的身影，我突然想起这三十多年走过的万水千山。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再紫，也紫不过暮雨编的花环；阿拉斯加的极光再美，也美不过她眼角笑起的皱纹。原来世间最美的风景，从来都是相爱之人的身影倒映在彼此眼中的模样。
夕阳西沉时，心若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突然惊呼："这张太棒了！"画面里，暮雨正低头闻着一朵野花，我凝视她的眼神温柔得能融化冰川。而背景里，春日的溪水正闪着粼粼金光，永不回头地奔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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