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第三日，骨河水面结着薄冰，冰下的腐骨草却泛着金红——
那是红鳞妖尾火与焦麦香共生的迹象。
陈铁锁踩着冰面走向锻铁巷，鳞骨衣上的尾毛因低温竖起，却在触及王婆烤炉的热气时轻轻伏贴，像极了母亲当年抚摸他脊背的触感。
“铁锁哥哥，你的牙又能咬出火花了！”
红绡蹲在烤炉前翻饼，尾尖卷着块焦麦饼递过来，饼皮上的焦痕在晨光中显形出骨河的走向，
“王婆说，你锻皮境又精进了，连饼渣掉在冰面上都能砸出焚骨纹。”
接过饼时，陈铁锁注意到红绡尾戒的光泽暗了几分——
昨夜在腐骨林，她为保护灵脉树幼苗，用尾骨鞭硬接了玄骨门的骨毒箭。
鳞片衣下的皮肤传来轻微刺痛，他知道，那是共生尾戒在替她承受余毒。
“疼吗？”
他伸手想触碰她的尾尖，却被红绡笑着躲开。
“不疼，”
她甩尾卷起冰面上的饼渣，尾尖在冰面划出焚骨纹，薄冰下的腐骨草竟顺着纹路生长，
“红鳞妖的尾骨，连你的灵脉树都认，还怕这点毒？”
话虽如此，尾戒的微光还是出卖了她的虚弱。
老周头的铁匠铺传来三声短锤，陈铁锁心头一紧——
那是玄骨门异动的信号。
推开门，看见老人正对着锻骨锤皱眉，锤柄上母亲留下的焚骨纹竟在渗出血光：
“昨夜子时，骨河下游的焚骨阵被破了三处，对方用的是……”
老人顿了顿，铁钳夹起块焦黑的骨片，“是你娘的脊骨碎片。”
陈铁锁的指尖抚过锤柄，青铜色皮肤下的骨骼发出轻鸣。
三年前在黑市拍卖会上，他拍回的母亲脊骨碎片共十三块，此刻锤纹上的血光，正对应着第三块碎片的方位。
“他们想引我去骨河冰窟。”
他望向窗外结冰的河面，冰下隐约可见玄骨门的骨脉阵，
“红绡，通知红鳞妖在冰面布尾火阵，周伯，帮我把锻骨锤在焦麦炉里淬回火。”
王婆突然掀开棉帘进来，围裙上沾着的面粉在火光中像落雪：
“带着这个，”
她塞给陈铁锁半块焦麦饼，饼心还留着指腹的凹痕，
“方才揉面时，面里的灵麦突然朝着冰窟方向发芽，怕是你娘的骨在喊你。”
冰窟位于骨河最深处，三年前母亲的脊骨碎片正是在此处被玄骨门抢走。
陈铁锁踩着红鳞妖用尾火融化的冰路前行，鳞骨衣的尾毛突然全部竖起——冰面下，三百具骨灵傀儡正顺着骨脉阵逼近。
红绡的尾尖“啪”地甩在冰面，尾火与焦麦香炸开，冰层竟显形出母亲烙饼时的掌纹。
“铁锁哥哥，傀儡的命门在腹间焦痕！”
红绡的尾骨鞭卷起冰块砸向傀儡，尾戒光芒与陈铁锁掌心焦痕共振，
“他们偷了王婆烤饼的模子，把焦痕刻成了阵眼！”
果然，每具傀儡的腹部都烙着焦麦饼的焦痕，却被玄骨纹强行覆盖。
陈铁锁的锻骨锤砸在冰面，焦麦饼的脆响混着尾火的爆鸣，竟将玄骨纹震成齑粉：
“我娘的焦痕，是护道的印，不是你们炼傀儡的模！”
锤音落下，傀儡腹间的焦痕恢复原状，反而成了引爆骨脉阵的引子。
冰面突然裂开，玄骨门左使从冰窟中升起，手中托着的骨盘上，正摆着第三块脊骨碎片。
碎片周围环绕着十二具骨灵将，每具将官的骨甲上都刻着陈铁锁啃饼时留下的齿印——
那是三年前在坊市买饼时，被张家少主踢翻锻骨锤的瞬间。
“无烬体，”
左使的骨甲发出腐骨轻响，
“你以为收集脊骨碎片就能逆天？你娘的骨，早就在骨钟里磨成粉了！”
他挥手间，骨盘上的碎片发出刺耳尖啸，竟与陈铁锁体内的血液产生共鸣。
剧痛袭来的瞬间，陈铁锁咬碎口中的焦麦饼，饼渣混着鲜血喷在骨甲上，焦痕遇血竟显形出母亲的焚骨纹。
“你看，”
他擦去嘴角血迹，青铜皮肤在冰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我娘的血，从来不是给你们炼阵的。”
红绡的尾尖突然卷住他的手腕，尾戒与脊骨碎片共振，显形出母亲临终前的记忆：
苏青瓷被剜骨后，正是在这冰窟里，用最后一口焦麦饼的焦痕，在碎片上刻下护道纹。
“铁锁，”
残魂的声音混着冰下水流，
“他们抢的不是骨，是娘给你留的烤炉钥匙。”
锻骨锤重重砸在骨盘上，十三块碎片在锤音中重新拼接，竟组成了焦麦饼的形状。
陈铁锁突然福至心灵，三系灵根在体内化作烤炉、饼铲、麦种，顺着冰面的焦痕铺开——
那是母亲用十年烤饼时光，在骨河底刻下的焚骨大阵。
“你的骨钟，震得碎骨头，震不碎烤饼的焦香。”
他望着左使惊恐的脸，饼铲状的指骨划过冰面，焦麦香顺着骨脉阵蔓延，所有骨灵傀儡的关节处突然冒出青烟，
“还记得我在坊市说的吗？无烬体的饼，能挡刀，也能——”
“打脸。”
红绡的尾骨鞭补上最后一击，尾尖卷着焦麦饼渣甩向左使命门，
“焦痕所到之处，玄骨皆焚。”
冰窟在焦麦香中崩塌时，陈铁锁接住了坠落的脊骨碎片。
碎片表面的焦痕，此刻竟与他掌心的烫痕完全重合，像极了母亲最后一次烤饼时，因剧痛而烙下的歪斜印记。
红绡的尾尖轻轻扫过碎片，尾戒光芒中，苏青瓷的残魂浮现，指尖掠过陈铁锁的额角：
“铁锁，饼要趁热吃，逆仙路，要踩着烟火走。”
归途的冰面上，红鳞妖正用尾火融化腐骨毒，灵脉树的幼苗从冰缝中钻出，叶片上的焦痕与骨河的冰纹相映成趣。
陈铁锁握着碎片，突然发现碎片内侧刻着行小字：
“锻铁巷的老周头，该换把新铁锤了。”
——那是母亲留给老周头的暗号，原来十年前，他们就己在焦麦饼的焦痕中，埋下了逆仙的火种。
“铁锁哥哥，”
红绡突然指着冰面惊呼，“你的脚印！”
低头看去，每步落下的冰面，都因他锻体境的威力，留下了焦麦饼的形状。
这些脚印顺着骨河延伸向锻铁巷，像极了一串未烤完的焦麦饼，在冰天雪地中，踏出一条带着烟火气的逆仙路。
是夜，锻铁巷的烤炉再次亮起。
王婆揉面时，灵麦突然自发聚成焦痕，老周头的铁锤在砧台上刻下新纹，红绡的尾尖在鳞骨衣上补绣焚骨花。
陈铁锁握着母亲的脊骨碎片，碎片突然发出清鸣，与锻骨锤、焦麦炉、灵脉树遥相呼应——
原来逆仙的阵眼，从来不是高深的仙法，而是每个凡人为了活着、为了守护而咬牙的瞬间。
当第一炉焦麦饼出炉时，陈铁锁咬下一口，饼皮的脆响混着冰裂声，在骨河上空回荡。
他知道，玄骨门不会罢休，天道的裂痕仍在蔓延，但只要王婆的烤炉还在冒烟，老周头的铁锤还在锻打，红绡的尾尖还在卷着饼渣画阵，无烬体的骨，就永远能在烟火中，炼就比天道更坚韧的锋芒。
这一夜，骨河的冰层下，灵脉树的根须顺着焦痕生长，将焦麦香送往每处黑暗的角落。
而锻铁巷的灯火，始终亮如白昼，像极了母亲当年在灶前，为晚归的孩子留着的那盏灯——
温暖，坚韧，永远带着烤饼的焦香，永远等着逆仙的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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