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后的第三十日，锻铁巷的青石板覆着薄雪，王婆烤炉的烟火气却在巷口堆出座小小的暖云。
陈铁锁靠在老周头的铁匠铺门框上，看老人用灵麦穗尖打磨护道钉，火星溅在雪地上，融出焦麦状的小坑。
红绡蹲在烤炉旁翻动新麦饼，尾巴尖卷着饼铲，尾戒撞在炉沿发出“叮”的轻响，惊飞了檐角啄食饼渣的焦麦雀。
“铁锁哥哥，尝尝新麦饼！”
红绡甩尾将饼抛来，饼皮上的焦痕在雪光中泛着金红，
“王婆说，加了灵麦粉的饼皮能掰出尾火的纹路呢～”
她说话时，尾尖扫过炉灰，带起的焦香混着雪气，在空气中织出细小的焚骨纹。
陈铁锁接住饼，咬下时发出清脆的“咔”响，饼渣落在鳞片衣上，竟在尾火纹的焦洞处融出暖意。
老周头的铁锤砸在铁砧上，“当啷”声里夹着笑意：
“铁锁，你那鳞片衣该补补了，”
老人用镊子夹起片灵麦叶，叶片边缘的焦痕正好补上衣摆的破洞，
“红绡的尾毛比玄铁还韧，缝补时还带着灵麦香。”
王婆擦着围裙走来，新烤的饼篮里躺着块焦黑的面饼，边缘焦痕竟与护道碑的纹路重合：
“这是给你娘留的，”
她将饼放在锻骨锤旁，炉灰落在锤柄的焚骨纹上，
“当年她总说，烤饼要留一块给过往的风，说不定风会把焦香带给想念的人。”
老人的袖口闪过焚骨花刺绣，与护道碑上的灵麦纹轻轻共振。
巷尾突然传来幼妖的笑声，几个红鳞妖孩子追着片金红麦穗跑过，麦穗尖的焦痕在雪地上画出蜿蜒的轨迹。
红绡的尾尖骤然绷首，却在看见孩子腰间的焦饼袋时软下来：
“慢点跑，别把饼渣掉在灵麦田里！”
她甩尾卷起个跌倒的幼妖，尾毛上的焦痕蹭着孩子的鼻尖，惹来一串银铃般的笑。
陈铁锁望着护道碑，碑顶的灵麦穗己长成金红的冠冕，根须顺着碑身爬满焚骨纹，每片叶子都凝着烤炉的余温。
他摸出母亲的脊骨碎片，碎片上的焦痕与碑面纹路相触，竟显形出当年锻铁巷的旧景：
母亲在烤炉前揉面，老周头挥锤打铁，红绡蹲在角落用尾巴卷着焦饼渣画画，而他攥着半块焦饼，看着炉中火星飘向缀满星子的夜空。
“周伯，”
他忽然开口，
“您和王婆，当年是怎么认识我娘的？”
老周头的铁锤顿在半空，铁砧发出悠长的“嗡鸣”：
“那时你娘刚带着你逃到巷口，衣裳破得像筛子，怀里还揣着块冷透的焦麦饼。”
老人望向烤炉，目光穿过三十年的烟火，
“她求我给你打把锻骨锤，说‘无烬体的骨，得靠自己敲硬’，锤柄上的焚骨纹，是她用自己的脊骨血刻的。”
王婆往炉中添了把焦麦秆，火光突然腾起，映出她眼角的皱纹：
“你娘总说，烤饼和锻铁一样，得经得住火候。”
老人摸了摸袖口的焚骨花，
“她被带走那晚，塞给我半块焦饼，饼皮焦痕里藏着护道诀，我才知道，她早把逆仙的路，烙进了每块焦麦饼里。”
红绡的尾尖轻轻搭在陈铁锁肩上，尾戒的光映着他掌心的焦痕：
“铁锁哥哥，你掌心的烫痕，和王婆烤炉底的焦印一模一样呢。”
她忽然甩尾指向灵麦田，
“你说娘亲在天道裂痕里，能看见咱们种的灵麦吗？”
陈铁锁望着麦田里起伏的金红，想起昨夜梦中母亲的话：
“凡心的温热，能顺着焦麦香飘到任何角落。”
他忽然笑了，将半块焦饼放在护道碑前——饼皮的焦痕，正对着天道裂痕的方向。
午后，红绡蹲在灵麦田里给麦苗裹焦饼渣织的护冬衣，尾尖卷着毛线针，每绕一圈就念一句王婆教的护麦咒。
陈铁锁坐在田边修补鳞片衣，看她尾巴尖在雪地里扫出歪歪扭扭的尾骨纹，突然想起她初到锻铁巷时，总把尾巴藏在破斗篷里，生怕被人看见妖族的特征。
“红绡，”
他摸着衣摆上新缝的尾火纹，
“你第一次用尾巴给我挡刀时，疼吗？”
红绡的尾巴突然僵住，又很快甩动起来，尾戒在雪光中划出金红弧线：
“疼啊，”
她低头继续织护冬衣，尾音却带着笑意，
“但王婆说，尾巴被刀砍疼了，就去烤炉旁蹭焦饼香，疼就变成甜的了。”
暮色漫过骨桥时，老周头将最后枚灵麦护道钉按进田垄，铁锤砸落的“当啷”声里，护道碑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
陈铁锁看见碑身的焚骨纹与灵麦纹交织，显形出“凡心”二字，而灵麦田的根须，正顺着碑基向骨河延伸，每寸冻土下，都藏着焦麦与灵麦共生的温热。
是夜，陈铁锁枕着鳞片衣入眠，掌心的焦痕贴着红绡新缝的尾火纹。
他梦见母亲站在灵麦田中，手中的饼铲挥出焚骨剑诀，每道剑影都带着焦麦香，将天道的裂痕烤成暖红。
红绡的尾巴扫过他的枕畔，尾毛上的焦痕蹭着他的手背，像母亲当年哄他入睡时的轻抚。
当晨雪再次飘落，锻铁巷的烤炉照常冒起青烟，老周头的铁锤应和着王婆的翻饼声，红绡的尾尖卷着新烤的焦麦饼跑过青石板，饼渣落在护道碑前，引来几只不怕冷的焦麦雀。
陈铁锁望着这一切，忽然明白，逆仙的路从来不是冲刺，而是像烤饼般，在岁月的火候里慢慢沉淀——
就像此刻的锻铁巷，在霜天里守着一炉温热，用焦麦香编织着凡心的传奇。
这一日，灵麦田的根须首次触及骨河冰水，却在焦麦香中融出条温暖的细流。
路过的修士们发现，护道碑的焦痕里长出了金红的麦须，而锻铁巷的烟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明亮，更悠长——
那是凡心的光芒，在岁月的霜天里，从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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