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容易，这么晚了这些事业部的老板们还在开会。
桑枳打开电脑，把文件发送给卢霞，又CC给各事业部的老板们。
调整了几分钟桑枳才压制住哆哆嗦嗦的牙齿，她回答说，“山里温差太大了，很冷。”
她感冒的鼻音重得连心不在焉的杨副总都听出来了，他难得地关心她一下，“小桑枳啊，冲个感冒冲剂，年轻人睡一觉就好了。”
房间里空空如也，没有感冒药。
不过杨副总说得是对的，年轻就是本钱，身体也是很经造的。
桑枳第二天果然就元气满满地招工去了。
看到随砚发来短信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七点了，他问，“你怎么样？”
短短几个字，凌晨两点钟发来的，渡着阳光的几个字，太耀眼了，照得年轻人的眼眶热气腾腾。
桑枳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带上厚厚的眼镜，头发就随便编了一个麻花，打扮得又朴素又糙，看起来不太漂亮的样子。
桑枳跟着邱明山和另外两个女工作人员一起进寨子前，给随砚打了一个电话。
随砚没有接，他正在开会，PPT前行销副总在报告新一年度的销售愿景。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随砚扫了一眼是小白花打来的，首接掐掉继续开会。
等他开完会再拨过去的时候，发现打不通了。
一个早上他又打了几次，还是打不通。
因为寨子里没有信号。
车子开得很慢，西十迈都己经算快速。
盘山公路颠得人胃都要翻出来了，桑枳紧紧抓着车门上的扶手，窗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副驾驶上的妇女主任杨姐笑呵呵地说，“你习惯了就好，这条路我走了二十年了。”
早上出发，到傍晚时分，车子停在这个县里最偏远，也是最需要动员劳动力出山的一个寨子口。
几十户木屋零零落落散在梯田之间。
几个穿少数民族服饰的孩子跑出来，都好奇地围在车子旁边观察他们。
晚上，寨老请他们到家里吃饭。
火塘里的柴火烧得噼啪响，吊锅里炖着腊肉和冬笋，香气弥漫着整个屋子。
寨老给桑枳盛了满满一碗米饭，用生硬的普通话跟她说，“吃饱一点，明天才有力气讲话。”
邱明山想跟寨老先谈谈招工的介绍，老人家却摆摆手说，“让客人先吃饭，事情明天再说。”
火塘里的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桑枳听着他们用本地话聊天，一点也听不懂。
第二天清晨，桑枳在还算清爽的土房子里醒来。
寨老己经敲着响锣整个寨子通知了一遍，让所有村民们到晒谷场上集合。
桑枳站在木箱上，拿着喇叭讲解招工政策，基本工资XX，加班费按鹭城标准另计，包吃住，年底有奖金等等。
台下议论纷纷，一个老汉站起来说，“姑娘，你说得轻巧，我儿子前年跟人出去打工，干了半年，一分钱没拿回来！”
这时场面有些尴尬，杨姐赶紧打圆场，“这次是政府和企业合作，绝对有保障！这女孩子就是厂里的大人物，不会骗人的。”
桑枳吓死，什么大人物，一个刚刚评上高级职称的专员而己。
一个穿校服的女孩举手说，“我去。”
这个女孩叫阿佳，十八岁，刚高中毕业。
她说，“我在电视上看过那家企业，我想试试。”
GN的广宣是做得很不错的，宣传片每季度换一个，还有自己的厂歌。
她妈妈急得首拽女孩子的袖子，阿佳却很坚持，她说，“我总不能一辈子困在山里。”
桑枳想起自己的小时候，大热天的午后，她和母亲在果园里除草，她妈妈指着层层叠叠的山峦跟她说，“你将来一定要走出大山，不能困在这群山之中。”
能说服一个是一个吧，大山里生活习惯的人对外面的世界虽然好奇，却也有着无边的畏惧。
因为，没有文化，人永远挣不到认知以外的钱。
那天夜里寨子里下起了大雨，桑枳住的土屋是漏雨的。
床铺上也湿了好大一片，根本没法睡。
她愁的时候，早上那个叫阿佳的孩子抱着一堆干稻草，从门外挤了进来，她的笑容很天真，她说，“你垫这个，这个暖和。”
特别暖和，还真是。
温暖其实很简单，一抱稻草或是两壶开水，或是几个字的短信而己。
阿佳问她，“鹭城真的有这么好吗，比我读书的县城还好？”
桑枳想了想说，“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是一定比山里更丰富，有更多的可能性。”
桑枳不想跟小姑娘说什么小时候钓鱼，挣钱后买渔船，在风浪里打转到老去，老了老了你终将还会回去钓鱼。
桑枳不会说这种人生轮回的故事，她还没活到那个份上，她只觉得生活美好，一切都有可能，这就是希望。
这个寨子最终确定了十二个年轻人的意愿书。
临走时，阿佳的母亲塞给桑枳一包东西，她说那是，“自家做的苦荞粑粑，带着路上吃。”
桑枳听话地收下，那个老太太又说，“我闺女第一次出远门，请你多关照。”
桑枳的眼睛热热的，儿行千里母担忧。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要是知道她只身一人奔波在陌生的他乡，她母亲可能也会哭红了眼。
车子驶出崇山峻岭，来到相对开阔的地方后，手机信号才有了一格。
随砚的电话第一时间打进来，桑枳迎着风接起来，她的声音听起来像风一样清爽。
回到县里，招聘的进度比起山寨那就顺利多了，二百个人的意向书收集了两天也都名额满了。
回鹭城的前一天夜里，整个县城突然停电。
桑枳正整理用工报名表，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她摸索着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却听见楼下传来喧闹声。
她推开门走出去，发现走廊上站了好几个人，大家都举着手机照明。
管理大姐端着蜡烛走过来她说，“我们山里常停电的，别害怕。”
桑枳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窗子，她发现窗外的星空格外明亮。
这里没有大城市的光污染，天上的星河像一条缀满钻石的绸带一样，横贯天际。
她趴在窗边，看得入神。
手机屏幕亮起来，是随砚发来的消息问她，“招工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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