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屏幕的蓝光映在初皓脸上。他叼着烟，没点，只是习惯性地咬着，盯着游戏界面发呆。
黎瞑坐在他旁边，戴着耳机，却根本没在听。
他的目光落在初皓的侧脸上，眉骨的伤口结了痂，嘴角的淤青己经褪成淡黄色，脖颈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勒痕，是姑父的皮带留下的。
“看什么？”初皓突然开口，烟随着他的话音轻轻颤动。
黎瞑收回视线，推了推眼镜：“你该换药了。”
初皓嗤笑一声，终于点燃了那根烟。
橙红的火星在昏暗的网吧里格外醒目，烟雾缭绕间，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你妈今天说的……”初皓吐出一口烟，“保险柜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黎瞑的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击，节奏杂乱：“不知道。”
初皓侧过头，烟雾从唇间溢出，飘向黎瞑的方向：“需要帮忙吗？”
黎瞑没回答，只是摘下耳机，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薄荷糖，倒出一粒含在嘴里。
初皓盯着他的动作，突然伸手，指尖碰了碰黎瞑的手腕。
“甜的？”
“嗯。”
初皓凑近，烟草味混着呼吸扑在黎瞑耳边：“分我一颗。”
黎瞑把糖盒递过去。初皓没接，反而就着他的手，低头叼走了他指尖那颗。
唇瓣擦过指腹的触感让黎瞑僵住了。初皓却像没事人一样坐回去，舌尖顶着糖块，含糊道：“真苦。”
“是薄荷。”
“我知道。”初皓笑了，烟雾从齿间溢出，“苦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盯着屏幕。
网吧里嘈杂的人声、键盘的敲击声、耳机的电流声混在一起，却莫名让人安心。
“初皓。”黎瞑突然开口，“如果有一天……”
“嗯？”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黎瞑的声音很轻，“你会怎么办？”
初皓的手指停在键盘上，烟灰掉在手背上，烫得他一颤。
他没回答，只是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掐灭在烟灰缸里。
“那我就去找你。”他转过头，首视黎瞑的眼睛，“掘地三尺，也得把你挖出来。”
黎瞑的眼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看不清表情。
“傻子。”黎瞑低声说。
初皓重新点了一根烟，这次没抽，只是夹在指间，任由它燃烧。烟雾升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黎瞑。”
“嗯？”
“别死。”初皓的声音沙哑，“我就你一个朋友。”
黎瞑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初皓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指尖却冰凉，像是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初皓没挣开。
___
玻璃门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五六个染着黄发的青年，满身酒气，走路歪歪斜斜，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网管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玩手机，这种事见多了，只要不砸东西，没人管。
初皓正低头点烟。黎瞑的手还握在他手腕上，指尖微微收紧。
"哟，看看这是谁——"
一个黄毛晃到他们身后，酒气喷在初皓颈侧。
他穿着铆钉皮衣，耳垂上扎着三西个耳钉，咧嘴笑时露出缺了一角的门牙。
好丑。
"这不是一班的初娘娘吗？"他伸手去撩初皓的头发，"跟小白脸约会呢？"
初皓没动，烟在指间静静燃烧。
黎瞑松开他的手腕，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
"滚。"初皓吐出一个字。
黄毛大笑起来，回头对同伙喊："听见没？初娘娘让我滚！"
他的同伙们哄笑着围过来，其中一个伸手去拽黎瞑的衣领："这好学生长得挺嫩啊，玩一次多少钱？"
"砰！"
黎瞑一拳正中鼻梁，黄毛踉跄着后退，撞翻了两把椅子。鲜血从他指缝间涌出来，滴在脏兮兮的地板上。
网吧瞬间安静了。
初皓掐灭烟，缓缓站起来。
他比黄毛高出半个头，阴影笼罩下来时，对方明显瑟缩了一下。
"你刚才说，"初皓的声音很轻，"玩什么？"
黄毛抹了把鼻血，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弹簧刀："妈的，找死——"
刀光一闪，初皓侧身避开，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拧。
骨骼错位的脆响伴随着惨叫，弹簧刀当啷落地。
初皓一脚踹在他膝窝，黄毛跪倒在地，脸重重磕在键盘上。
剩下的同伙愣住了。
"还有谁？"初皓捡起弹簧刀，在掌心转了转，刀锋寒光凛凛。
黄毛们互相推搡着后退。最先挑事的那个捂着鼻子，含糊不清地骂："初皓，你、你等着......"
"等什么？"初皓一脚踩在他背上，"等你爹来收尸？"
黎瞑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够了。"
初皓转头看他，黎瞑的眼镜歪了，嘴角有一丝血迹，可能是刚才动手时被擦伤的。他的目光平静，但初皓能感觉到他指尖微微发抖。
"啧。"初皓松开脚，把弹簧刀扔到网吧角落，"滚吧。"
黄毛们架着同伴狼狈逃窜，网吧里响起零星的口哨声和掌声。
网管终于抬起头，不耐烦地喊："要打出去打！"
初皓扔了张钞票在桌上，拽着黎瞑往外走。
夜风扑面而来。黎瞑的呼吸有些急促，初皓松开他，才发现自己用力过猛，在他手腕上留下了几道红痕。
"疼吗？"初皓皱眉。
黎瞑摇头，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盒，刚才的混乱中，盒子被压扁了，糖粒撒了一半。他倒出仅剩的一颗，递给初皓。
初皓没接，突然伸手擦掉他嘴角的血迹："你打架还挺狠。"
"跟你学的。"黎瞑把糖塞进他手里，"下次别冲动。"
"我冲动？"初皓气笑了，"是谁先动手的？"
黎瞑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起："正当防卫。"
初皓哼了一声，把薄荷糖扔进嘴里。
辛辣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冲淡了烟草的苦涩。
他抬头看向夜空，星星很少，月亮被云层遮住，只透出朦胧的光晕。
"喂，"初皓突然说，"去天台吗？"
黎瞑看向他："网吧天台？"
"嗯。"初皓指了指后巷的消防梯，"能看到整条街。"
黎瞑没有拒绝。
消防梯锈迹斑斑，踩上去嘎吱作响。
初皓爬得很快，偶尔回头看一眼黎瞑，确保他没跟丢。
屋顶铺着沥青，还残留着白天的余温。
初皓坐在天台边缘，双腿悬空。
黎瞑犹豫了一下，坐在他旁边，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
"第一次打架？"初皓问。
黎瞑摇头："第二次。"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十二岁。"黎瞑的声音很轻，"用花瓶砸了我爸……跟你说过。"
初皓转头看他，黎瞑的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条紧绷，睫毛投下细小的阴影。
"为什么？"
黎瞑沉默了一会儿："他打我妈，说她偷人。"
夜风拂过屋顶，带着远处烧烤摊的烟火气。
初皓摸出烟盒，发现己经空了。
他烦躁地捏扁盒子，正要扔掉，黎瞑递过来一颗薄荷糖。
"戒烟。"
他到底藏了多少颗薄荷糖。
初皓接过糖，指尖碰到黎瞑的掌心，温度稍纵即逝。
"那个黄毛，"黎瞑突然说，"以前欺负过你？"
"他也配？"
"那他为什么叫你......"
"初娘娘？"初皓仰头看向夜空，"初一的时候，有个傻逼老师让我演话剧，反串朱丽叶。"
黎瞑微微睁大眼睛。
"我拒绝了，他们就给我起外号。"初皓的语气很淡，"后来我把那个老师的车胎扎了，事情闹大，他们就不敢叫了。"
"你还会演话剧？"
"滚。"初皓踹了他一脚，力道很轻。
夜风渐凉，黎瞑的衬衫被吹得鼓起，像一只白色的风筝。
初皓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新买的折叠刀，递给黎瞑。
"拿着。"
黎瞑皱眉："我不需要。"
"防身。"初皓强硬地塞进他手里，"你太容易挨揍了。"
黎瞑低头看着手中的刀，刀柄是黑色的，很轻，刀刃锋利。
"谢谢。"
初皓哼了一声，躺倒在屋顶上。沥青还残留着阳光的温度，透过单薄的T恤传到背上。黎瞑也躺下来，两人肩并肩，望着同一片夜空。
"黎瞑。"
"嗯？"
"我想活下去，"初皓的声音混在夜风里，"我们好好活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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