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天台，带着远处夜市烧烤摊的烟火气。
初皓仰躺着，后脑勺枕在交叠的双臂上，嘴里咬着根不知从哪扯来的草茎，苦涩的汁水在舌尖蔓延。
黎瞑躺在他旁边，眼镜摘了搁在胸前，没了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干净。
"你爸最近还打你吗？"初皓突然问。
黎瞑沉默了一会儿："上周三。"
"因为什么？"
"我把他的红酒打翻了。"黎瞑的声音很平静，"其实是他自己撞到的。"
初皓"啧"了一声，草茎在齿间转了个方向："老畜生。"
远处传来警笛声，红蓝灯光在楼宇间闪烁，又渐渐远去。
黎瞑望着那片渐暗的光晕，突然说："我查了保险柜。"
初皓侧过头："什么时候？"
"前天夜里，其实我早知道密码。"黎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里面除了我妈的病历，还有......"
"还有什么？"
"一叠照片。"黎瞑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爸和不同的女人。"
初皓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就这？我还以为他杀人放火了。"
"其中有个女孩，"黎瞑继续说，"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
草茎从初皓嘴里掉出来。他猛地坐起身，盯着黎瞑："你确定？"
黎瞑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模糊的照片。
画面里，黎父搂着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女生的脸被马赛克遮住，校服胸口绣着的校徽。
"操。"初皓的拳头攥紧了，"这他妈犯法了吧？"
"女生今年高三，己经退学了。"黎瞑收起手机，"我爸负责她弟弟的案子......罪，证据不足。"
夜风突然变得很冷。
这个世界像一张千疮百孔的网，他们是被缠住的飞虫。
"你打算怎么办？"
黎瞑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反射着远处的霓虹："不知道。"
初皓突然站起来，走到天台边缘。
十层楼的高度，街灯如星河般在脚下流淌。他张开双臂，夜风灌进T恤，布料猎猎作响。
"你干什么？"黎瞑的声音绷紧了。
"试试会不会飞。"初皓回头看他，嘴角挂着惯常的痞笑，"要不要一起？"
黎瞑没动，但目光死死锁在他身上："下来。"
初皓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笑声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他跳回安全区域，拍了拍黎瞑的肩膀："放心，老子惜命得很。"
黎瞑的脸色还是白的。初皓从兜里摸出最后一颗薄荷糖，塞进他手里："压压惊。"
糖纸在寂静中发出细碎的声响。黎瞑慢慢平静下来，这次给的是薄荷软糖，把糖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初皓。
"明天去医院吗？"初皓问。
"嗯。"
"我跟你一起。"
黎瞑转头看他："不怕遇见你姑父？"
"怕个屁。"初皓把半颗糖扔进嘴里，"他今天值夜班。"
夜色渐深，云层散开，露出几颗稀疏的星子。
初皓突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团，展开递给黎瞑。
"这什么？"
"检讨。"初皓咧嘴一笑，"上次答应李敏要交的。"
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
「我错了。
不该顶撞老师。
下次首接动手。」
黎瞑的嘴角抽了抽："你认真的？"
"反正她也不敢真让我退学。"初皓把纸团抢回来，随手一抛，纸团划过抛物线，消失在夜色中，"走吧，困了。"
消防梯在月光下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初皓先下去，在拐角处等黎瞑。
黎瞑的动作很慢。
"喂，"初皓在下面喊，"再磨蹭天都亮了。"
黎瞑没应声，但脚步加快了些。最后一阶时，他踩空了，初皓眼疾手快地接住他，两人撞在一起，黎瞑的眼镜硌在初皓锁骨上，生疼。
"操，"初皓倒吸一口冷气，"你他妈故意的吧？"
黎瞑站稳身子，扶正眼镜："是你催我。"
初皓想骂人。
黎瞑推了推眼镜，转身就走。
初皓跟上去，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夜还很长，而他们可能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要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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