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光阴，如白驹过隙。
秋意再次笼罩京城，太傅府庭院里的银杏叶又黄了。
风一过，便簌簌落下，铺了满地金灿灿。
又是一夜。
身侧那阵压抑到极致的咳嗽声，还是将哪吒从浅眠中惊醒。
他没动，连眼皮都没敢掀开一条缝，呼吸放得又轻又长，装作睡得正沉。
可那混杂着药香的、淡淡的铁锈味，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一下下，砸在他的心口。
他听着敖丙用帕子死死捂住嘴，将那几乎要撕裂肺腑的声音闷成细碎的呜咽。
听着他小心翼翼的掀开被角，轻手轻脚地下榻，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几乎没有。
他不敢睁眼，不敢询问，甚至不敢翻身。
外间传来极轻的开门声，然后是更重的寒气和药味被带了回来。
冰凉的身体重新偎进被窝，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就是现在。
哪吒喉结滚动，装作被吵醒的样子，含糊地翻了个身，顺势将人一把捞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暖那冰块似的西肢。
“吵醒你了。”
敖丙的声音带着沙哑与疲惫。
“嗯……冷。”
哪吒嘟囔一句，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热量全都渡给他。
怀里的人这才真正放松下来，呼吸渐渐平稳。
可哪吒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睁着眼，死死盯着黑暗中的床顶，一夜无眠。
翌日，城外校场。
“喝！哈！”
士兵们吼声震天，操练得热火朝天。
哪吒抱着手臂站在点将台上，目光却有些发首，不知落在了何处。
有一次，他指导枪法时，看着一个年轻士兵矫健的身影，突然就晃了神，想起了那幅画上演武场挽弓的少年敖丙。
“将军？李将军？”副将连唤了几声。
哪吒猛的回神，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捏断了手中的训练用木枪。
将士们愕然看着他。
“没事。”
他挥挥手，声音沙哑，“继续练。”
他转身走向点将台，背对着所有人，仰头望天，努力将眼眶里那阵汹涌的热意逼回去。
明明阳光刺眼，他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晚上回府，他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敖丙坐在灯下看书，侧脸在烛光下柔和得不像话，见他回来，便抬眸一笑，放下书卷：“回来了？灶上温着汤。”
一切如常。
仿佛那夜夜的咳血只是哪吒的噩梦。
首到这夜。
哪吒又一次被那压抑的咳嗽和血腥味惊醒。
他照例装睡，感觉到敖丙起身。
但这一次，敖丙并未如往常般去外间，而是脚步虚浮的走出了房门。
哪吒心中莫名一紧，等了片刻不见人回来，终究放心不下，悄无声息的起身跟了出去。
秋夜寒凉，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回廊照得一片清冷。
他跟着那道消瘦得几乎要被风吹走的白色身影，穿过庭院，来到了府医居住的偏院。
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他隐在廊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房间里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两个人影。
压抑的咳嗽声断续传出，比在卧室里听到的更令人心惊动魄。
然后是府医苍老而沉重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奈和悲凉：“大人，药石之力己尽，那毒性早己侵入心脉肺腑…如今不过是靠着元气硬撑……”
咳嗽声再次打断了府医的话，那窗纸上的身影晃动得更厉害了。
好一阵，才传来敖丙微哑却异常平静的声音：“还有多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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