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对手是法国选手艾玛。我盯着赛程表上的名字撇撇嘴角——明明是再普通的音节，从舌尖滚出来却像含着颗带棱角的糖，总觉得哪处发音拐了个弯，听着说不出的别扭。
比赛现场，金发碧眼的艾玛笑着伸手，掌心的茧子蹭过我虎口——看来是个狠角色。
裁判哨响的刹那，她率先起板，白色小球如子弹般擦着球台边缘掠过，在我眼底投下一道冷冽的银光。
“啪——”我反手拧拉，球撞向她台区死角。她脚步飞旋，球拍划出半道弧线，回球带着刁钻的侧旋。
观众席的欢呼声突然模糊，我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擂鼓般撞着耳膜。
记分牌数字跳得飞快，比分胶着到第七局，她的额发己黏在汗湿的额角，我的运动服也拧得出水来。
“9：11！”
比分咬到第五局时，我的右手小臂己经开始不受控地发抖。
她的正反手转换快得像道残影，白色小球在台面上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我连扑救的空隙都找不到。
最后一球落地时，我眼睁睁看着它擦着我的球拍边缘飞出界外，像是慢动作般清晰。
“3比0，法国选手艾玛获胜。”裁判的声音像隔着层毛玻璃，模糊得有些失真。
我叹了口气。
艾玛上前抱住我，身上有股六神花露水的味道。
“泥，很厉害，”她用蹩脚的中文说。
我回抱住她单薄的肩膀，掌心触到她队服后背被汗水浸湿的布料："你打得才叫精彩呢。"
——
安琦看完演唱会，手里拎着两份麻辣烫晃到我跟前。
"早猜到你要输——"她戳开餐盒冒热气，红油香混着芝麻酱味儿漫过来，"我这先见之明，够不够拯救你赛后emo？"
我盯着碗里的鱼丸发怔，筷子把青菜叶戳得皱巴巴："咱们这样...会不会太不体面了？"
"拜托，"她吸溜着宽粉挑眉，"外派名单压根没把咱们当嫡系，这种商业赛奖金连机票钱都赚不回来，犯得着拼老命吗？"
"可咱们胸前印着国旗呢。"我捏紧一次性筷子，竹刺扎得掌心发痒。
"国旗？"她朝观众席扬了扬下巴，几百个座位稀稀拉拉，连面像样的红都看不见，"就算拿了冠军，首播镜头都不会扫到领奖台。"
"小比赛就该随便打吗？"我突然提高声音，麻辣烫的热气熏得眼眶发酸，"但凡挂着'国际'俩字，就该有点职业态度吧？"
安琦突然放下筷子，她盯着我，睫毛下的阴影在颧骨上晃了晃："劝你啊，"指尖敲了敲我发颤的手背，"别学那些老古董——把自己往'责任'里埋太深，迟早得累死。"
安琦看我的样子知道我没再听，她也不管我了。
泰国单打冠军出炉，顾星海拿下冠军，宋蕾拿下亚军。
宋蕾看着我和安琦，“你们也太次了，这都输第几次了。”
“哎呀，竞技体育嘛，有输有赢才精彩。”安琦无所谓。
“你这态度，别带坏奚望。”宋蕾突然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身后。
“哈！跟我一起能让小朋友提前领悟人生真谛好不好？”安琦夸张地挑眉，腕间的红绳随着动作滑落
宋蕾安琦两人又起争执。
“好啦，我们准备准备去日本吧。”顾星海出声。
三万英尺高空，我望着舷窗外棉花糖般的云层：“星海哥，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星海哥取下眼罩：“我感觉，你和安琦都没有再认真打。”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不知道你们在隐瞒什么。其实安琦的实力很强，你可能不记得了，她是你那届全运会的亚军，但是进入国家队后，她突然变得普通，透明。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
机身颠簸时我看见安琦缩在后排睡觉，卫衣帽子盖住半张脸，露出的睫毛像振翅欲坠的蝶。
“那她为什么…”我问。
我回头刚好撞向顾星海深色的瞳孔里映出我的倒影。"那你呢？"
他声音很轻，却像羽毛球重扣在木地板上留下的印记，"你在隐藏什么？"
飞机降落在羽田机场。我们拖着行李箱穿过长长的廊桥，乒乓球拍在背包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酒店房间里，安琦呈大字型倒在床上，整齐的白色床单被她压出凌乱的褶皱。"你这次不会又一轮游吧？"我站在两张床之间的过道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运动外套的抽绳。
"谁知道呢～"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第二天的比赛馆里，空调冷气开得很足。我的日本对手是个扎着高马尾的小姑娘，发球前总喜欢把乒乓球在球台上轻轻磕三下。她的反手快拨很犀利，但我的弧圈球更胜一筹，最终3：1我赢下首轮。
隔壁球台传来熟悉的击球声。转头望去，安琦正以一个漂亮的侧身抢拉得分。积分牌显示3：0，她难得地拿下了第一轮。回头时，她冲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之后的赛程像被按了快进键。西强战遇上尼日利亚选手时，我终究还是栽在她的"野路子"打法下。
安琦的脚步却意外轻快。她踩着利落的3:0、3:1，一路杀进半决赛，对手是韩国小将朴敏娜。
前两局安琦被压制得几乎喘不过气，球拍撞击台面的声音带着闷响，像困兽在抓挠铁笼。
第三局开局时，她忽然抬头，瞳孔里有光骤然亮起。
"安琦！"我攥着荧光棒的手都在发抖，"加油！"
她的反攻来得像场暴雨。反手拧拉、正手爆冲、台内挑打，每个球都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当第七局最后一球擦边而过时，记分牌跳成4:3，她撑着球拍弯下腰，汗水滴在蓝色地胶上，晕开深色的花。
决赛那天，场馆里忽然涌进许多举着韩国国旗的观众。安琦的对手于涩琪穿着黑色运动服，发球时像只蓄势待发的猫。前两局两人打得滴水不漏，比分咬得死紧，安琦的弧圈球刚压到边线，于涩琪的侧切就像片落叶般飘回反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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