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的挂钟指向十二点三十分，但球台前的身影依然在挥汗如雨。没有人停下——下周的队内大循环赛像柄悬在头顶的剑，随时可能斩断某些人的国家队生涯。
我独自背上训练包穿过场馆，胶底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被此起彼伏的击球声吞没。经过教练席时，几位助教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有人抬头向二楼观察室的林指导做了个微妙的摇头动作。
"老别，坐。"林指导的办公室飘着龙井的苦涩香气，"我有个提议，你不如带楼宿雪。"
别教练拧开矿泉水瓶的手顿了顿："行啊，本来我组里就奚望和苏念念两个人。"
"我的意思是..."林指导的钢笔在桌面轻轻叩击，"只带楼宿雪。以奚望现在的状态，连续比赛失利，恐怕很难通过下周的考核。从资源优化角度考虑..."
"所以楼宿雪就是你们选中的新棋子？"别教练突然笑了，眼底却结着冰。
"别离垢！"林指导的茶杯重重落在桌面，"我只是希望国乒越来越好。"
"如果你们少些算计，国乒自然会好。"别教练起身时带翻了椅子，"别忘了你对曲教练的承诺。更别忘了——"他点了点桌子上文件袋"你从奚望身上得到了什么。"
门关上的声响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
电脑屏幕映出林指导紧绷的下颚线。屏幕上正是楼宿雪的训练数据——击球速度栏醒目的数字，比奚望全运会时期还快了10公里/小时。
我放下筷子时，食堂才渐渐有了人气。队友们三三两两地走进来，脸上还残留着训练后的疲惫与焦灼。餐盘与不锈钢桌面的碰撞声中，我端起自己的餐具起身，与匆匆赶来的人群擦肩而过。
每天晚上，我在破旧训练馆训练完，我就会来到主训练馆，主训练馆玻璃幕墙就成了最好的观察窗。我熟练地蹲在消防通道的阴影里，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窥视——苏赫野的每一次挥拍都像在劈砍空气，绷紧的背部肌肉在汗湿的训练服下隆起狰狞的轮廓。
而星海哥永远以那种近乎优雅的姿态接招，球拍划出的弧线柔和得像在安抚暴怒的野兽。
我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他们每个回合的落点与旋转。
训练馆顶部的电子屏泛着冷光，实时更新的积分榜像一把无形的尺，丈量着每个人的竞技生命。
这是国家队最残酷的赛制——一队与二队混编厮杀，连续五天的高强度车轮战。每名选手要迎战所有队友，胜者积2分，败者亦能拿到1分。最终，男女队积分前三将首接锁定国际赛名额，剩余两个席位则由教练组"综合评定"。
首日战罢，大屏幕上的数据冰冷而公平：
1-8名：10分
（今日5战全胜）
我的名字悬在第八位，与榜首同分却因小分劣势沉在下方。这种暂时的并列毫无意义——明天开始，每一拍的旋转、每一滴汗水的重量，都将被这台精密的积分机器重新计量。
楼宿雪的名字高悬第三（10分），那女孩只是安静地擦拭球拍，仿佛对周遭的窒息氛围浑然不觉。
林指导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明日赛程己更新，解散。"
电子屏应声切换，明天的对阵表像张开的蛛网，将所有人困在名为"竞争"的巢穴里。我的视线停在最刺眼的一行：
场次9：雪穗vs楼宿雪
雪穗的视线如刀锋般扫向角落——楼宿雪正垂眸擦拭着球拍，纤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拂过胶皮，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某种易碎品。
场次10：奚望vs苏念念
苏念念仰天长吼：“我这是什么运气。”
我笑着安慰她：“别气馁。”
一天高强度的比赛，我们几乎倒床就睡。
第二天。
我和苏念念的比赛，相对顺利。
我大获全胜。
余光瞥见旁边桌的楼宿雪和雪穗。
球鞋摩擦地胶的声响在场馆内此起彼伏。我的比赛结束得很快——苏念念最后那个扑救失败时，整个人都呈"大"字形瘫在了地板上。
喘息间，隔壁球台突然爆发出惊呼。
楼宿雪的白球鞋在灯光下划出残影，整套进攻行云流水：
快撕斜线→侧身爆冲→杀高球
每个动作都像经过精密计算，将雪穗逼到远台。
最后一球尤为残忍——银色小球蹭着球台边缘弹起，在雪穗指尖即将触到的瞬间诡异地拐弯。
"0：3！"裁判的哨声撕裂空气。
雪穗保持着救球的姿势凝固在原地，汗珠顺着下巴砸在台面上。她盯着那个仍在轻微震颤的小球，瞳孔剧烈收缩着，像是无法理解为何连球都在背叛自己。
我递出的毛巾悬在半空，雪穗却像看不见我似的，失魂落魄地从我身边擦过。那一瞬间，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连呼吸都凝滞了。
男队那边的气氛同样剑拔弩张。苏赫野对阵洛希川的比赛，竟莫名让我想起去年世界杯决赛——洛希川对苏赫野的球路简首了如指掌，每个回球都精准地掐在他最难受的落点上。
苏赫野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像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而洛希川始终保持着游刃有余的微笑，甚至还有闲心在擦汗时冲场边女队员眨眼睛。
"他快崩盘了。"宋蕾突然撞了下我的肩膀，塞来一瓶冰镇运动饮料，"去送水。"
"为什么是我？"
"我马上要上场了。"他不由分说把我往前推，"记得说点鼓励的话。"
局间暂停的哨声响起时，我硬着头皮走到苏赫野面前："给...给你。"递出的饮料瓶因为紧张微微发抖，"加、加油。"
苏赫野猛地抬头，汗湿的刘海下，那双凶悍的眼睛此刻写满错愕。
他接过水瓶时，带着薄茧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
"...谢谢。"他仰头灌水的喉结剧烈滚动着，被汗水浸透的背心贴在紧绷的肌肉上。
洛希川在对面球台吹了声口哨。苏赫野转身眼神突然变得凶狠，他把毛巾甩上肩膀，再次准备进入战场。
苏赫野成功逆袭，打赢了洛希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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