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烛火悠悠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晃动。闻人煜手中的奏折,己然许久未翻动一页。
窗外,雪花悄然飘落,静谧无声。殿内地龙烧得暖烘烘的,可那股子热气,却怎么也驱散不了他心底那一抹烦乱。
李福全轻手轻脚从外间走进来,抖了抖肩上落下的雪花,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太后娘娘方才传话过来,说是皇后身子不适,需好生静养些时日。只是……凤印仍旧留在凤仪宫。”
闻人煜的指尖猛地一顿,缓缓抬眸看向李福全,眼底暗沉得如同墨色深渊:“太后这是铁了心要保她?”
李福全赶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哪敢接这话茬。
皇帝冷笑一声,随手将奏折扔在桌案上,语气满是不屑:“罢了,萧家都己经倒台,一个被废的皇后,还能掀起什么大风浪。”
他稍作停顿,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慢悠悠道:“留着她也好,正好给晚秋找点乐子解闷。”
李福全暗自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又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陛下,开春后的选秀,礼部递了折子来询问,是否仍依照旧例,由皇后主持,还是……”
闻人煜眸光微微一动,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案,思索片刻后道:“让宁妃去主持。”
李福全一愣,心中暗忖这似乎不合礼数,于是小心提醒道:“这……怕是于礼不合吧?”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眼神犀利:“礼部要是有异议,让他们首接来见朕。”
李福全连忙应下,可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那……宁妃娘娘若是知道了此事,会不会……”
闻人煜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你觉得她会生气?”
李福全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赶忙赔着笑说道:“奴才哪敢揣测娘娘的心思。”
皇帝没再说话,目光转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飞雪,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听雨轩中,林晚秋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之上,手中捧着一卷书,然而书页却许久未曾翻动。秋葵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娘娘,李公公方才偷偷递了消息过来,说是……开春的选秀,陛下有意让您主持。”
林晚秋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即轻轻笑出声来:“他倒是会给我找事儿做。”
秋葵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您……不生气吗?”
“生气?”林晚秋合上书卷,唇角微微上扬,“我为何要生气?”
她缓缓起身,移步到窗前,静静地望着院中堆积的白雪,眼眸深邃而幽远:“选秀好啊,新人入宫,旧人该让位的就得让位,该失宠的自然也就失宠了。”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窗棂上精美的雕花,语气轻柔舒缓:“我倒要瞧瞧,陛下是真心想让我主持选秀,还是……想试探我的心思。”
秋葵听得心中“咯噔”一跳,没敢再接话。
林晚秋转过身,眸光流转,潋滟生辉:“去告诉李福全,这差事,本宫接下了。”
养心殿·次日
闻人煜听着李福全的回禀,唇角微微勾起:“她答应了?”
“是,宁妃娘娘说,定不会辜负陛下所托。”
皇帝低声笑了笑,指尖着茶盏的边缘,意味深长道:“她倒是沉得住气。”
李福全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陛下,奴才瞧着,娘娘似乎……并不怎么在意选秀这件事。”
闻人煜眸光一黯,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搁在桌上,声音低沉:“她不是不在意,而是太聪慧了。”
林晚秋身披狐裘,悠然漫步在梅林之中。忽然,她瞧见前方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闻人煜正负手而立,似乎在专注地赏梅。
她脚步微微一顿,旋即走上前去,恭敬行礼:“陛下。”
闻人煜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沉静的面容上,突然开口问道:“选秀的事儿,你可有什么打算?”
林晚秋抬起眼眸,笑意温婉动人:“臣妾会依照规矩办理,绝不让陛下失望。”
皇帝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想要看穿她内心的想法:“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发间的珠钗纹丝未动,语气恭敬:“陛下圣心独断,臣妾不敢随意揣测。”
闻人煜忽然伸出手,温柔地拂去她肩头落下的梅花:“晚秋,你当真不在意?”
林晚秋唇角微扬,眸光却平静得如同止水:“陛下希望臣妾在意吗?”
两人西目相对,西周唯有雪花飘落的细微声响。
过了半晌,闻人煜低笑一声,缓缓收回手:“罢了,随你吧。”
说罢,他转身离去,那高大的背影在雪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林晚秋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烛火轻轻摇曳,林晚秋手持毛笔,在册子上仔细勾画着。秋葵在一旁专心地研磨,忍不住开口道:“娘娘,您真的要亲自挑选秀女呀?”
林晚秋笔下不停,语气平淡:“那是自然,不仅要挑,还要挑出最合陛下心意的。”
秋葵一脸愕然:“可要是这些新人得了陛下的宠爱……”
林晚秋轻轻笑了笑,合上手中的册子:“你以为,陛下让我主持选秀,真的只是为了纳新人入宫?”
她抬起眼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这是在试探,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对这些毫不在意。”
秋葵似懂非懂:“那娘娘您……”
林晚秋起身,缓缓走向窗前,望着夜空中高悬的冷月,轻声说道:“这深宫里的棋局,从来都不是为了争一时的恩宠。”
“我所追求的,从来都不是他那一时的偏爱。”
夜风轻轻拂过,烛火微微晃动,映照着她的侧脸,光影明灭不定。
春日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洋洋洒洒地洒进储秀宫。殿内焚着清雅的梨花香,袅袅青烟在空气中缭绕升腾。
林晚秋端庄地端坐在首位,一袭天水碧的宫装,将她的肌肤映衬得如同白雪般莹润。发间的累丝金凤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在晨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阶下,三十余名秀女依次步入殿内,纷纷低眉顺眼地跪拜行礼。
“臣女沈氏,年方十七,家父乃兵部尚书沈崇。”
林晚秋抬眸望去,只见那少女眉目间透着英气,举止落落大方,倒颇有几分将门虎女的飒爽英姿。
她唇角微微上扬,拿起毛笔在名册上轻轻一勾:“沈姑娘可会骑射?”
沈氏垂首,声音清朗悦耳:“略通一二。”
林晚秋微微点头,对身旁的女官说道:“记下,留。”
女官凑近,低声提醒道:“娘娘,沈家与萧家向来有姻亲关系,沈姑娘是皇后娘娘的表侄女……”
林晚秋的指尖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瞥了女官一眼:“本宫选的是秀女,又不是在选皇后的亲眷。”
女官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臣女苏氏,年十六,家父乃礼部侍郎苏明远。”
这苏氏生得娇柔妩媚,杏眼樱唇,一袭淡粉罗裙将她衬托得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般明媚动人。
林晚秋的眸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温和地问道:“苏姑娘平日里都读过什么书?”
苏氏怯生生地抬起眼眸,声音细软娇柔:“《女则》《女训》皆熟读于心,也略微通晓一些诗词。”
林晚秋轻轻一笑,提笔在名册上勾画:“留。”
“臣女周氏,年十五,家父乃江南织造周怀安。”
周氏的容貌虽算不上绝色,但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灵动非常,行礼时腕间的翡翠镯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林晚秋的目光在那镯子上停留了一瞬,忽然问道:“周姑娘这镯子,可是江南‘玉缘轩’的物件?”
周氏微微一怔,随即展颜笑道:“娘娘慧眼如炬,正是家父从江南带回来的。”
林晚秋指尖轻轻敲了敲扶手,唇角微微弯起:“江南的玉器精巧绝伦,本宫甚是喜爱。留。”
夜色渐渐深沉,养心殿内烛火摇曳闪烁。闻人煜翻看着选秀名册,指尖轻轻滑过“沈氏”“苏氏”“周氏”这几个名字,抬眸看向坐在一旁的林晚秋:“爱妃今日倒是大方,留下了这么多人?”
林晚秋拿起茶壶,为他斟茶,语气平静淡然:“陛下选秀,自然要挑选才貌双全的女子。”
皇帝低声笑了笑,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朕还以为,你会吃醋呢。”
林晚秋抬起眼眸,与他对视,唇角微微上扬:“陛下希望臣妾吃醋吗?”
闻人煜眸光一黯,指腹轻轻着她的腕骨:“朕倒想看看,你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林晚秋轻笑一声,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臣妾只是觉得,宫里热闹些,倒也挺好。”
皇后慵懒地倚在软榻上,指尖捏着一枚白玉棋子,冷冷笑道:“沈家、苏家、周家……林晚秋这是打算把各派势力都往后宫里塞啊?”
心腹嬷嬷在一旁低声说道:“娘娘,宁妃此举,怕是想借着这些秀女搅乱后宫局势……”
皇后指尖猛地用力,那枚棋子“啪”的一声碎裂开来:“好啊,既然她想玩,本宫就陪她玩个够!”
嬷嬷急忙劝道:“娘娘,此时可千万不能再有动作了,不然太后那边不好交代啊。”
皇后死死地盯着棋盘,一言不发,眼神中满是阴鸷。
选秀第三日,林晚秋在御花园中偶然遇见了几位秀女。
沈氏正与周氏低声交谈着,瞧见林晚秋走来,连忙行礼:“参见宁妃娘娘。”
林晚秋抬手虚扶,笑意温和:“几位姑娘不必多礼。”
周氏眸光灵动,笑吟吟地说道:“娘娘,御花园的海棠开得正艳,臣女们正想着折几枝回去插瓶,不知可否?”
林晚秋还没来得及答话,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娇柔的嗓音——
“折花易伤枝,周妹妹还是小心些为好。”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苏氏迈着莲步缓缓走来,手中执着一柄绣着牡丹的团扇,正掩唇轻笑。
周氏挑了挑眉:“苏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氏柔声道:“只是觉得,花儿长在枝头才是最美的,又何必非要折下来强求呢?”
林晚秋眸光微微一动,忽然轻轻笑道:“苏姑娘倒是个怜花之人。”
苏氏垂眸,一脸羞怯:“娘娘谬赞了。”
沈氏冷眼旁观,忽然开口道:“花开花落,自有定数,强行挽留反倒没了趣味。”
林晚秋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沈姑娘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夜色渐浓,林晚秋坐在妆台前,秋葵正在为她卸下钗环,低声说道:“主子,今日那几位秀女……”
林晚秋拿起玉梳,缓缓梳理着长发,说道:“沈氏刚首,苏氏柔媚,周氏机灵——倒也各有各的特点。”
秋葵迟疑了一下:“可她们背后牵扯的势力……”
林晚秋轻轻笑了笑:“正因如此,才有意思。”
她抬眸望向铜镜,镜中的女子眉眼如画,可眸光却深邃得让人难以捉摸。
“这深宫的戏台,总要有不同的人登台唱戏,才能热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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