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内,雨打芭蕉,珠帘半卷。
林晚秋刚踏入内室,便见范琳琳正倚在窗边,
手里把玩着一枚银针,针尖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光。
见她进来,范琳琳眼睛一亮:"之之你可算回来了,那群老顽固没为难你吧?"
"他们倒是想。"林晚秋摘下金丝手套,露出掌心几道深深的红痕,"可惜闻人煜......"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比他们更顽固。"
范琳琳凑近看了看她的掌心,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喏,新配的玉肌膏,加了雪灵芝。"
她一边替林晚秋上药,一边压低声音,"我刚从太医院过来,你猜怎么着?王崇明那个老匹夫,偷偷派人去查你的脉案。"
林晚秋眸光一冷:"他倒是心急。"
"岂止啊。"范琳琳蘸着药膏的指尖微微用力,"我偷听到他府上的管家说,要找个'无子'的由头,在册封礼上......"
她突然噤声,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上面用胭脂写着几个小字——"石榴多子,当心"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林晚秋骤然变色的脸。
她猛地攥住丝帕:"这是哪来的?"
"浣衣局的碧桃塞给我的。"范琳琳声音更低了,"她说今早收拾陛下衣物时,发现袖口沾着石榴汁......"
话未说完,外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林晚秋迅速将丝帕凑近烛火,待字迹燃尽才开口:"陛下今日确实提过,要赏我石榴纹的金镯。"她指尖轻叩案几,"你说......王崇明如何知道这镯子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窗外——雨幕中,一个黑影正匆匆穿过回廊。
"要追吗?"范琳琳己经摸出了三根银针。
林晚秋按住她的手:"不必。"
她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枚鎏金铃铛,轻轻摇了三下。
片刻后,玄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梁上,手中拎着个湿漉漉的小太监。
"主子,这是慈宁宫的人。"玄影将人扔在地上,"他袖子里藏着这个——"
一包石榴籽滚落在地,籽粒如血珠。
范琳琳倒吸一口冷气:"红麝粉的气味......"
林晚秋却笑了。她拾起一粒石榴籽对着烛光细看:"真有意思。"
指尖稍一用力,籽壳破裂,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粉末。"陛下赏的金镯,太后送的毒药,王崇明搭的戏台......"她忽然将粉末撒向烛火,轰的一声,火焰窜起三尺高。
"之之!"范琳琳慌忙去扑火,却被林晚秋拦住。
"怕什么。"林晚秋凝视着熊熊火焰,"既然他们要演'妖妃祸国'的戏码......"她转身从柜中取出一套绯红宫装,衣摆上金线绣满盛放的石榴花,"那我便成全他们。"
惊雷炸响,照得她眉眼如画。
范琳琳望着好友被火光映红的侧脸,突然想起民间那句谚语——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杀了吧,留着碍眼”林晚秋淡淡开口。
玄影点头退下。
烛火噼啪,映得林晚秋眸中光影明灭。
范琳琳忽然凑近,指尖还沾着方才药膏的清香:"之之,你实话告诉我......"她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你对陛下,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林晚秋正在整理绯红宫装的手微微一顿。
窗外雨势渐急,打在青石板上如同碎玉。
"怎么突然问这个?"她将宫装上的石榴纹抚平,金线在指腹留下细微的刺痛。
范琳琳把玩着银针,针尖在烛火下划出细亮的弧光:"今日早朝,陛下看你的眼神......"她忽然用银针挑起林晚秋腰间玉佩的穗子,"就像当年我爹爹看着急我母亲一样。"
玉佩"叮"地撞上妆台,露出背面一道陈年裂痕。
林晚秋望着铜镜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忽然想起闻人煜为她拭药时,拇指曾不经意擦过她腕间旧疤——那是以前她第一次杀人那夜,她在石阶上磕破的。
"我姐姐死的时候。"林晚秋突然开口,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冷,"他冷眼一首看着,林晚清何其无辜,他怎么能独善其身。"她指尖抚过玉佩裂痕,"没有一句话,整个皇宫没有人,给过林家一句话。......"
范琳琳的银针突然扎进指腹,沁出一粒血珠。
"所以你现在......"她舔掉血珠,眼神灼灼,"是在报复?"
林晚秋轻笑一声,从妆奁深处取出一支金镶玉步摇。
那是闻人煜上月赐的,玉雕成石榴模样,花萼处藏着粒红豆大的暗器机关。
"你看这石榴。"她转动机关,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弹出,"外头瞧着圆满,内里尽是杀机。"银针突然射灭了三步外的烛火,"我与他,不过各取所需。"
范琳琳望着剩下那盏孤灯,突然道:"可你方才让他擦药时,耳尖红了。"
雨声骤歇。林晚秋猛地转头,步摇上的玉石榴撞在檀木屏风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你看错了。"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
范琳琳忽然伸手,从她发间取下半片石榴花瓣:"之之,你从来不用胭脂。"指尖轻搓,花瓣渗出淡红汁液,"这是陛下今早折给你的那枝石榴花上的吧?"
远处传来更鼓声。林晚秋望着铜镜,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唇角竟沾着一点石榴红。
"琳琳。"她突然抓住好友的手,"若我说......"话音未落,玄影突然从梁上翻下,手中捧着一方冰裂纹瓷盒。
"主子,陛下刚命人送来的。"
盒中静静躺着对金丝嵌红宝的手镯,
每只镯心都镂空雕着石榴籽,其中一颗籽竟在烛光下微微颤动——里头封着活水,
一尾朱红色的小鱼正在游弋。
范琳琳望着林晚秋突然亮起来的眼睛,轻叹道:"姐姐,你完了。"
夜风穿堂,吹得案上《女诫》哗哗翻页,正停在"情"字那一章。
林晚秋伸手按住书页,却按不住自己突然漏跳一拍的心音。
养心殿内,龙涎香在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为肃穆的殿堂添了几分朦胧。
闻人煜正批阅奏折,朱笔在折子上勾画出一道道凌厉的红痕,如同他此刻微蹙的眉头。
李福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在御案前三步处站定,躬身禀报:"陛下,册封礼的流程己安排妥当,各宫娘娘的赏赐也都备齐。只是太后娘娘那边……"
他欲言又止,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闻人煜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墨汁在奏折上晕开一小片红痕。
他头也不抬,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何事?"
"回陛下,太后娘娘坚持要在册封礼上受贵妃娘娘三跪九叩之礼,奴才...奴才斗胆做主去掉了这项流程。"李福全的腰弯得更低了,几乎要折成两段。
闻人煜这才搁下笔,抬眼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太监。
他目光如古井无波,却让李福全后背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
"嗯,不必让晚秋劳累。"皇帝淡淡说道,
李福全偷偷抬眼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欲言又止。
闻人煜眉头微皱:"有什么就说。"
"陛下恕罪!"李福全扑通一声跪下,"听雨轩送来的糕点...经太医查验,有毒。"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陛下您看着......"
殿内霎时静得可怕,连香灰落在炉中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闻人煜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案几,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良久,皇帝忽然轻笑一声:"不算什么大事,又毒不死朕,由着她去吧。"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朕欠她的。"
李福全额头抵地,不敢抬头:"是,奴才会安排好的。"
他心中明镜似的——这"安排"自然是指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这批毒糕点,
绝不能让前朝知道贵妃竟敢对皇帝下毒。
闻人煜重新拿起朱笔,却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太后那边,还说了什么?"
李福全身子一僵:"太后娘娘说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这'孝道'何在。"
"啪"的一声,闻人煜手中的朱笔应声而断。
殷红的墨汁溅在明黄色的龙袍上,如同斑斑血迹。
"朕自会安排,"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如期举行,谁敢阻拦,朕绝不轻饶。"
李福全连连叩首:"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安排。"
他倒退着退出殿外,首到门口才敢转身。
走出养心殿,李福全长舒一口气,擦了擦满头的冷汗。
他抬头望向听雨轩的方向,心中暗叹:这后宫的天,怕是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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