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烛火幽幽。
秋葵端来一盏安神茶，轻声道：“主子，您喝点热茶，缓一缓。”
林晚秋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目光怔怔地望向主殿的方向。半晌，她忽然开口：“秋葵，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秋葵一愣：“主子是说……陛下？”
林晚秋冷笑一声：“除了他，还能有谁？好端端的，突然服毒，还偏偏选在我面前。”
她攥紧手指，指节泛白，“他是不是觉得，这样我就会心软？就会原谅他？”
秋葵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可陛下若真想用苦肉计，何必选这么凶险的法子？那断肠散可是剧毒，稍有不慎……”
“那又如何？”林晚秋打断她，声音微微发颤，“他向来算无遗策，连分量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让我亲眼看着他吐血昏迷，又不会真的死——这不正是他惯用的手段吗？”
秋葵不敢再多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林晚秋站起身，走到窗前。夜风微凉，吹散了她鬓边的一缕碎发。她低声道：“如若姐姐还活着......”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哽咽：“如今他却要我原谅他？凭什么？”
秋葵心疼地看着她，轻声道：“主子若真恨陛下，方才就不会那样着急了。”
林晚秋身形一僵，随即冷笑：“我只是怕他死了，连累林家罢了。”
可话虽如此，她的眼前却不断浮现闻人煜倒下的那一幕——他拉着她的手，
用龙袍擦去她手上的血，眼神近乎哀求。
她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秋葵，”她忽然道，“去查查，陛下今日为何突然来见我。”
秋葵一怔：“小姐是怀疑……”
林晚秋眸光微冷：“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林晚秋便醒了。
她一夜未眠，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
秋葵端着热水进来时，见她己经穿戴整齐，正坐在镜前发怔。
"主子，您怎么起这么早？"秋葵拧了帕子递给她，"范姑娘说陛下余毒未清，现在还在昏睡着呢。"
林晚秋接过帕子，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清醒了些："李福全可有来过？"
"方才来过，说陛下半夜发了高热，太医们守了一宿。"秋葵犹豫了一下，"主子要不要...去看看？"
林晚秋指尖微顿，将帕子扔回铜盆，溅起几滴水花："他既死不了，我去做什么？"
话虽如此，当秋葵端着早膳回来时，却发现屋内早己空无一人。
主殿外，太医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药方。
林晚秋刚走到廊下，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那声音撕心裂肺，让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李福全正端着药碗从内殿出来，见到她明显一怔："贵妃娘娘.."
"他怎么样了？"林晚秋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
李福全愁眉不展："余毒未清，又添了高热。范常在说，若是今日再退不下烧..."
他没敢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林晚秋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突然伸手："给我吧。"
内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闻人煜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睁开眼，在看到来人时，黯淡的眸子骤然亮了一下。
"你...来了。"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说完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林晚秋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面无表情道："陛下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身子吧。"
闻人煜却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却虚弱得可怜："昨晚...你说过，若我活下来..."
"我是让陛下活下来再说。"林晚秋挣开他的手，端起药碗递到他面前，"可你现在这样子，怕是连药都喝不下去。"
闻人煜看着她，忽然轻轻笑了："你喂我，我就喝。"
林晚秋手一抖，差点把药洒出来。
她没想到这人病成这样还有心思说笑，当即冷了脸："陛下莫不是烧糊涂了？"
"或许吧。"闻人煜靠在枕上，气息微弱，"不然怎么会觉得...你关心我的样子，特别好看。"
林晚秋耳根一热，将药碗重重放在他手里："自己喝！"
闻人煜接过药碗，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
那一瞬间，林晚秋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却听见"啪"的一声——药碗摔在地上，漆黑的药汁溅了一地。
门外立刻传来李福全焦急的声音："陛下？可要老奴进来？"
"不必。"闻人煜说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
林晚秋心头一紧，下意识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子。
闻人煜整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上，滚烫的额头贴着她的颈侧，呼吸灼热而急促。
"传太医！"她朝门外喊道，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闻人煜却在她耳边轻轻道："别怕...死不了的。"他气息微弱，却带着几分笑意，"我还没听到...你的答案呢..."
林晚秋这才意识到，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暴君的小白兔不白 自己正紧紧搂着他的肩膀。
她想要松手，却被他突然握住手腕。
闻人煜的手心烫得吓人，可眼神却格外清明：
"晚秋，当年你姐姐的事...我有苦衷。"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那个紫檀木匣...在李福全那里...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软倒在她怀里。
林晚秋抱着他滚烫的身躯，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林晚秋叹口气:“因为当时的陛下，在这边对付薛家和王家，所以不能阻止是吗？”
闻人煜猛的抬头看着她:“你，都知道？”
林晚秋站起身背对着他:“所以说啊，陛下，姐姐，也好，那个孩子也好，都是陛下可以舍弃了，有一天陛下是不是也会舍弃我，一如往常一样？”
闻人煜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却因体力不支重重摔回床榻。他死死盯着林晚秋的背影，声音嘶哑得可怕："你...都是知道的，我不会的，晚秋你信我，我不会。"
林晚秋没有回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又如何？陛下你不就是那样的人吗，为了你的位置，你的权势，你可以放弃所有"她的肩膀微微发抖，"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迫不得己..."
殿内突然陷入死寂，只有闻人煜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空气中。
良久，他突然发出一声低笑，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我是这样的人，但是晚秋，你是不一样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向前栽倒。
林晚秋慌忙接住他，却摸到满手黏腻——闻人煜又吐出了血。
"传太医！快传太医！"林晚秋撕心裂肺的喊声惊起了殿外的宫人。
她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闻人煜，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你醒醒...闻人煜...你醒醒啊..."
鎏金兽炉里的安神香己经燃尽，最后一缕青烟在林晚秋指尖消散。
她望着窗外泛起的天光，听见身后龙榻上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
"晚秋..."
沙哑的嗓音让林晚秋脊背一僵。
她没回头，只是将金簪重新插回发间："陛下既醒了，臣妾告退。"
锦被掀开的簌簌声里混着闷哼，随即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林晚秋转身时，看见闻人煜半跪在龙纹地衣上，
虚弱的爬不起来，却仍固执地朝她伸手。
"别走。"他仰起的脸在晨光中苍白如纸，眼底血丝蛛网般蔓延，"就当...可怜我。"
林晚秋看着这个曾经睥睨天下的帝王，此刻像条被抛弃的狗般蜷在她裙边。
"薛贵妃死了薛家倒了。"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王家满门流放，太后也去了清凉殿，陛下还要臣妾可怜什么？"
闻人煜的指尖颤了颤，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鲜血从他指缝溢出，在地衣上晕开暗红的花。
林晚秋下意识蹲下扶他，却被一把扣住手腕拽进怀里。
"你明知道..."滚烫的唇擦过她耳垂，血腥气混着龙涎香将她包裹，"我做这些...从来不是为了薛家..."
林晚秋的手抵在他胸前，她突然发了狠去推他："那为什么眼睁睁看我姐姐死？！"
闻人煜被她推得撞上龙榻，他却低笑着又爬回来，染血的手捧起她的脸："因为那时候...我若救她...就不是林晚清一人而是你们整个林家..."
一滴泪砸在他虎口的牙印上——那是林晚秋上次咬的。
闻人煜珍重地舔去那滴咸涩，像在品尝什么琼浆："太后要用林家女牵制我...你姐姐...必须死..."
林晚秋的指甲陷进他臂膀的旧伤里，看着鲜血浸透锦缎却仍不解恨："那孩子呢？我们的孩子..."
话未说完就被封缄在灼热的亲吻里。
闻人煜的唇带着铁锈味，厮磨间尽是哀求的颤抖："我错了...晚秋...我该告诉你计划..."他抵着她额头喘息，"可你当时...演得太真..."
殿外传来李福全焦急的脚步声。
林晚秋刚要起身，就被闻人煜按着后颈贴在他心口。
蓬勃跳动的声音震得她耳膜发疼，听见他胸腔里嗡嗡的震动："这颗心...从里到外...都是你的..."
"陛下！"李福全带着太医闯进来，被眼前的景象骇住。
龙榻边散落着带血的帕子，他们的君王正跪在地上将贵妃搂得死紧，像溺水者抱着最后的浮木。
林晚秋感觉到肩头渐渐沉重的分量。
闻人煜的气息越来越弱，却仍固执地在她锁骨处呢喃："原谅我...求你..."滚烫的液体渗进她衣领，"没有你...我会疯..."
太医们手忙脚乱地围上来时，林晚秋摸到了袖中的金剪刀——那是她今晨准备用来绞碎凤袍的。
此刻锋刃正抵着闻人煜的后心，而他全然不察地蹭着她颈窝，像个终于找到归途的孩童。
"娘娘..."秋葵惊恐地轻唤。
剪刀当啷落地。林晚秋闭上眼，任由闻人煜的泪浸透她的衣衫。
她终于抬手环住他颤抖的脊背，在太医们倒吸冷气的声音里轻声说：
"你欠我...一辈子。"
窗外骤雨初歇，一缕天光穿透云层，照在纠缠的衣摆上。
明黄与正红，血泪相和，再也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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