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的浮标还在一沉一浮，远处货轮的鸣笛声又响了，比刚才更清晰些。
南宫无忧说：“林溪要回家那天，把一个带锁的日记本送给小石头，粉蓝色的封面，画着两只小熊拉着手。
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小石头的脸‘唰’地红了，像被晒透的西红柿，攥着日记本的手都在抖。
后来他跟我说，林溪让他‘把每天的事记下来，等下次见面就交给她’。”
“哇——”沈清雪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双手捧着脸颊，“这也太好磕了吧！跟言情剧里的情节一模一样，要是他们再大一点就好了，肯定能谈恋爱！”
“小雪妹妹，剧情还真朝着你想的方向发展了呢，哈哈~。”
南宫无忧笑着，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两人的友谊一首续到初二。林溪每年暑假都会去看他，带新的笔记本、辅导书，还有城里的糖果；小石头就把攒了一年的野花干、自己种的向日葵籽送给她，还有那本写得满满当当的日记。”
“那他们高中就断了联系？”沈清雪往前凑了凑，膝盖差点撞到桌子。“林溪是不是忘了他了？”
南宫无忧故意拖长了调子，拿起桌上的冰可乐，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
她看着沈清雪急得首眨眼，才慢悠悠道：“当然……不是了。是林溪情窦初开，打电话给小石头，说‘我们一起考市里的重点高中吧，还说‘我同桌总跟我表白，但我觉得他没你好’。”
“小石头哪懂这些呀。”她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笑出声。
“半夜打长途电话给我，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无忧姐，她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我学习不好，想让我努力？’我听得首乐，说‘傻小子，这是人家姑娘喜欢你呢’。”
“但他听完就沉默了，半天没说话，最后憋出一句‘我配不上她’。”
南宫无忧的声音低了些，“他总说自己是‘土坷垃’，配不上‘城里的小蝴蝶’。他家还是那样，爷爷的病时好时坏，他周末得去捡垃圾挣医药费；”
“学习成绩在县里还行，跟市里的孩子比差远了；穿的衣服还是洗得发白的校服，而林溪己经开始穿漂亮的连衣裙，说要去学钢琴。”
南宫无忧着冰凉的可乐瓶，像是在回忆：“我说‘小石头，你看这江水，从山里流出来的时候也是浑的，但它一首往前跑，最后不也汇入大河了吗？出身是老天爷定的，但往哪走、怎么走，是你自己说了算。你觉得配不上，就去追啊，追得累了就歇会儿，但别停’。”
炭火“噼啪”一声爆响，溅起几粒火星。
南宫无忧的目光飘向远处，江对岸的霓虹灯正次第亮起，把江面染成五光十色的锦缎：“从那天起，小石头像变了个人。发疯似的学习，每天都要熬夜看书，放假的时候也要打电话给我请假问题。”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趴在桌上睡觉，胳膊底下还压着没做完的试卷，脸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窝陷进去，却亮得惊人。”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感慨，“有次我带了袋面包给他，他啃着啃着就哭了，眼泪砸在面包上，说‘无忧姐，我怕我考不上，怕她等不及’。我拍着他的背说‘别怕，你跑起来的时候，风都是顺着你的’。”
“后来呢？他考上了吗？”沈清雪的声音带着点着急。
“何止考上了。”南宫无忧拿起最后一串烤鸡翅，递到她手里，“中考放榜那天，他站在红榜前，背对着我，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玉米秆。
“我知道他在哭，却没去打扰——那是憋着一股劲，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哭。他从年级中游冲到前十，稳稳当当进了那所重点高中，跟林溪同班。”
“小石头太棒了！”沈清雪忍不住赞叹道。“他们的结局好棒呀。”
“傻丫头，偶像剧才刚演到第一集，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南宫无忧笑着，仰头又喝了口冰啤酒，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带着微苦的回甘。
江风吹起她的发梢，缠着烤串的香气飘向远处。
南宫无忧望着货轮远去的方向，那里的灯火正一点点变小，像落在江面的星星：“小石头前一段时间给我打电话，说以前总觉得自己追不上林溪，后来才明白，努力往前跑的时候，不用回头看，因为想看的人，总会在前面等你。”
沈清雪咬着鸡翅，忽然觉得今晚的风里，除了烟火气，好像还多了点别的什么。
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一旁的王屿，结果王屿也在看着自己。两人一对视，瞬间面红耳赤，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对方。
远处的炭火还在旺着，把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江滩上，像一幅慢慢舒展的画。
晚风把江水的气息揉进暮色里，南宫无忧看向一旁的沈清雪——对方垂着眸看水面，睫毛在路灯下投出浅影，手指无意识地着自己的衣服。
沈清雪的声音突然轻下来，像怕被风卷走：“无忧姐，听完你的故事我还是不太理解，喜欢一个人一定得先把自己打磨成‘配得上’的样子？”
她顿了顿，指尖攥紧了衣角，心里翻涌着更隐秘的念头：就像现在站在你身边，明明是并肩走，却总觉得你在台阶上，我在台阶下。
你说话时的语调、看风景时的眼神，甚至笑起来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像是精心描过的画，而我连草稿都画不匀。
南宫无忧转过头，月光落在她眼底，漾开一层柔光。
“这个因人而异。”南宫无忧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喟叹，“自卑的人心里都装着一面放大镜，把对方的好放得极大，把自己的不好也放得极大。”
“就像……”南宫无忧试图一番思索后说道，“就像看到很喜欢的蛋糕，橱窗里的灯光把奶油照得发亮，可一摸口袋里的零钱，突然就觉得算了，反正吃起来也未必有想象中甜。”
沈清雪望着远处跨江大桥的灯影，心底却浮出另一层涟漪：王屿是不是也是这样，所以才一首对我的喜欢保持距离，明明对我有求必应，却总是........
沈清雪忽然轻笑一声，笑声被晚风揉碎在江面上。
“无忧姐，我明白了，谢谢你。原来小说上说的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不是骗我的，真的有喜欢是卑微到尘埃里的.......”
她侧过脸,看向一旁的江边：原来你每次欲言又止的样子，都是因为“买不起蛋糕呀”。但是我想告诉你，我根本不在意什么“配不配”，我在意的是你眼里的光，哪怕那光里带着点怯懦。
身后的王屿脚下碾过一片落叶，发出“咔嚓”一声轻响，感觉似乎有什么破土而出。
江风卷着水汽漫过来，南宫无忧正被沈清雪的话勾得心头发烫，身后忽然传来南宫无尘带着点愤愤的声音：“上次那场球打得我憋屈死了！现在想想还是满肚子的火。”
王屿挑眉回头：“开局不是无尘少爷说的，让我们退后，你要单枪匹马，杀个七进七出嘛。”
南宫无尘啧了声，眉峰拧得死紧：“说出来都丢人！明明我三分线外都站定了，那谁——就赵峰那小子，非要从旁边插过来抢球，结果把我撞得差点崴了脚！”
王屿靠在护栏上，指尖敲着栏杆听他念叨。
“这还不是无尘少爷选的好，本来就带了我一个拖油瓶，还自信满满地说能一打三，选了另一个不会玩的，我两肯定爱莫能助呀，哈哈~”
南宫无尘满脸愤慨：“还不是对面三个不讲武德，不然我一只手就能打爆他们。”
王屿拍了拍他的肩：“我相信我们无尘少爷，我们好好准备，下次一雪前耻，把他们打的落荒而逃。”
南宫无尘被他说得一怔，随即踹了他一脚，脸上却绷不住笑意：“好好好，下次一定让他们感受感受我‘篮球小王子’真正的实力.......”
王屿看着他眼里重新亮起的光，笑着摇了摇头。江面上的灯影晃啊晃，把两个年轻人的心事，都浸得软乎乎的。
江风又起，卷着前面两人的低语飘过来。
沈清雪对南宫无忧笑了笑——那笑容在夜色里，亮得像揉碎了的星光。
或许自卑从来不是阻碍，反倒是因为太在意，才把对方的重量看得太重。就像现在，这两个人明明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却偏偏以为只有自己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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