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声刚落，教室里的喧闹像被按了慢放键，渐渐沉下去。
沈清雪攥着笔的手松了松，指腹在数学练习册的褶皱处反复——那道解析几何题的辅助线画了又擦，草稿纸上堆着好几层橡皮屑，还是没理出思路。
她偷偷往后看了一眼，最后排的王屿正低头整理卷子，侧脸的线条在窗外漏进来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笔在试卷边缘轻轻敲着，像是在跟着某种节奏打拍子，那是他解出难题时的习惯。
沈清雪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今早课代表发物理卷子时，自己那张鲜红的“32”分像块烙铁，烫得她一整天都坐立难安。
月考的倒计时牌就在黑板右上角，数字一天天往下跳，她指尖的温度却越来越高。
“王屿，”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却还是被对方听见了。
王屿抬起头就发现了不知何时走到自己前面的沈清雪。
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骨，眼睛弯成熟悉的月牙形。“小雪，怎么了？”
“我……”沈清雪的指甲掐进掌心，才把后半句挤出来，“午休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讲讲题啊？”
王屿笑着看向对方：“当然没问题，小雪需要的话，我可以随时为你讲题。具体是哪一道不太懂？”
“不是一道……”她声音更低了，脸颊泛起粉色，“是好几道，还有上周的化学方程式配平，我总搞混系数……”
说到最后几个字，几乎要埋进臂弯里。
以前她总觉得考试不过是走个过场，可这次不一样，班主任昨天特意找她谈话，说她偏科太严重了，要注意均衡发展。
其实就算班主任不找他，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这个成绩被那些损友们看到可是又要成为好几天的笑料。
“没事，不着急，我们慢慢来，我一个一个给你讲。”
王屿对她向来如此温柔，所以才导致她每次听王屿讲解的时候都不甚用心。
于是一番权衡利弊之下，沈清雪下定决心说道：“王屿，这次你不许再对我那么温柔了，我要是不听话了，你就像老师那样骂我，不然我肯定不会好好听你讲解的。”
这下可为难王屿了，让自己骂沈清雪，还不如让自己徒手爬十八层楼来得轻松。
“可是......我......”
王屿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清雪打断了。
沈清雪气呼呼地盯着王屿：“你一个男孩子怎么婆婆妈妈的，还没我一个女孩子果断，不许再反驳我，不然我就不理你。”
王屿此时是真的明白什么叫做进退维谷了，自己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是真的想弄懂……月考要是再考砸，我妈要没收我画具的。”
她画画时总爱把颜料蹭得满手都是，王屿见过好几次。
此刻听见“画具”两个字，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那我们去哪里？教室不太行，最近很多人都在准备考试，在教室可能会影响他们。”
“图书馆。”沈清雪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又紧张起来，“你常去的那个位置……应该没人吧？”
她记得王屿总在靠窗的角落待着，那里通光透气，光线正好能照亮桌面。
王屿想了想，点头：“那你先准备一下吧，我把笔记也带上。”
他顿了顿，瞥见她紧绷的嘴角，又添了句，“别担心，你基础不差，就是有些知识点没串起来，我们慢慢理一遍就行。”
沈清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托了一下，刚才还乱成一团的焦虑忽然散了些。
她用力点头，看着王屿转回去收拾东西，阳光落在他翻动书页的手指上，连带着那几道清晰的指节都像是镀了层金边。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小声叫住他，“我带了你喜欢的草莓饼干，等会儿给你。”
王屿回头时，眼里的笑意像漾开的水波：“那就多谢沈小姐了。”
教室里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细碎的光影投在沈清雪的练习册上。
矜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低头看着那道解不出的题，忽然觉得，或许没那么难。
图书馆的木质地板被踩出轻微的吱呀声，沈清雪跟着王屿转过最后一排书架时，脚步忽然定住了。
靠窗的老位置果然被占了。
那人背对着入口，长碎发垂在颈后，发尾微微蜷曲，被阳光染成浅金色。
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腕搭在桌沿，指尖捏着支黑色水笔，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连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都看得清晰。
校服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米白色的针织衫，领口松松垮垮地陷出一道浅痕。
“是……高三的学长吗？”沈清雪的声音压得像耳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人手边的校服上，显然不是同级生。
王屿“嗯”了一声，视线扫过对方桌上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封面上用钢笔写着名字，字迹凌厉，像要划破纸页。
“估计教室人太多了，来图书馆寻安静的，”他侧头看向沈清雪，眼底带着点安抚的笑意，“换个地方吧，旁边不远不远处还有空位。”
沈清雪点点头，跟着他往深处走时，总觉得背后有目光跟着。
路过那个长碎发学长身边时，对方刚好翻页，动作顿了顿，碎发下露出的耳朵尖微微泛红。
沈清雪心里咯噔一下，慌忙低下头，却听见王屿低低的笑声：“小雪，你脸怎么红了？”
“我没有！”她反驳的声音太急，引得管理员阿姨从柜台后投来警示的目光。
两人连忙噤声，一前一后钻进最里面的双人座。
这里光线暗了些，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王屿把书包放下，忽然想起什么：“等下，我去拿本历史书，上周看到洋务运动那块，正好给你讲讲条约时间线。”
沈清雪刚把数学练习册摊开，闻言立刻抬头：“我跟你一起去！”
她才不想一个人待着，尤其刚才那个学长的眼神总让她莫名发慌。
历史书架在图书馆东侧，两人刚走到近代史区域，沈清雪就撞见了那个熟悉的长碎发身影。
他正站在王屿常翻的那排书架前，背对着他们，指尖在书脊上慢慢滑动。
白针织衫的领口被动作带得更松了，露出一小片锁骨。
而王屿要找的那本《中国近代史纲要》，就在他对面的书架上——两人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中间只隔着几排竖起来的书脊。
王屿径首走过去，视线落在书脊上搜索，手指在《南京条约》相关的分册上顿了顿。
沈清雪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忽然发现他的目光越过书脊，似乎在看对面的人。
长碎发学长刚好转过身，手里拿着本《晚清外交史》，发梢扫过脸颊时，露出双很亮的眼睛。
他看见王屿时愣了一下，随即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王屿也点了点头，目光却像是在对方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沈清雪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
她看见王屿的指尖终于抽出那本《中国近代史纲要》，转身时眼角余光又掠过那个学长——对方正低头翻书，长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只有白得晃眼的下颌线露在外面。
而王屿的目光，好像又跟着那截脖颈转了半圈。
“喂，”沈清雪伸手拽了拽王屿的校服袖子，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闷意，“书找到了就走吧，不是要给我讲题吗？”
王屿被她拽得一个趔趄，低头看她时，发现小姑娘正抿着唇，睫毛垂得低低的，连耳根都泛着红。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举了举手里的书，“就这本，上周讲到……”
“我知道！”沈清雪打断他，抢过那本书抱在怀里，转身就往座位走，脚步快得像在赌气。
走到书架拐角时，她忍不住回头，看见那个长碎发学长正望着他们的方向，嘴角似乎还噙着点笑意。
而王屿正皱着眉跟上来，手里还捏着她落下的橡皮。
沈清雪忽然觉得，这图书馆的空气好像有点闷。
她把怀里的历史书抱得更紧了些，书页边缘硌着掌心，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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