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时,沈清雪把历史书往桌上重重一磕,装订线发出细微的抗议声。
她拽过椅子坐下,膝盖不小心撞到桌腿,疼得她龇牙咧嘴,却偏要梗着脖子瞪王屿:“还愣着干嘛?不是要讲题吗?”
王屿把她落下的橡皮轻轻放在桌角,眼底浮着层无奈的笑意:“先揉揉膝盖,红了。”
他说着就要伸手,却被沈清雪猛地拍开——她的掌心带着点薄汗,落在他手背上时像片羽毛扫过。
“不用你管!”她抓起笔在草稿纸上乱划,余光却瞥见王屿正望着历史书架的方向出神。
那道米白色的身影还在,长碎发随着翻书的动作轻轻晃动,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肩头,像落了层细雪。
沈清雪的笔尖突然顿住,墨水在纸上洇出个小黑点。
“你认识他?”她问得突兀,声音里的酸意连自己都没藏住。
王屿转过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嗯,高三(3)班的云锦学姐。”
他指尖在历史书上轻轻敲了敲,“上次校庆办画展,她帮你捡过掉在地上的画框。”
沈清雪愣住了。她想起去年校庆那天,自己抱着刚装裱好的水彩画往展厅跑,在走廊拐角被人撞了下,画框“哐当”砸在地上,玻璃裂了道蛛网纹。
当时她急得快哭了,是个长碎发的学姐蹲下来,用纸巾擦掉她手背上的玻璃碴,还从口袋里摸出片创可贴:“别慌,我知道后勤有备用玻璃。”
原来……是她。 “那时候她头发比现在短点,”王屿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回忆的温度,“今天没认出来,刚在书架那边才想起来。”
他说着忽然笑了,“你当时还跟我说,那个学姐白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沈清雪的脸颊“腾”地烧起来。
她确实说过这话,可现在从王屿嘴里听来,怎么都觉得别扭。
她偷偷抬眼,看见云锦正转过身整理书包,米白色针织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画框边角划的。
“那你刚才看她干嘛?”沈清雪嘟囔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橡皮,“看得那么认真。”
“她书拿反了。”王屿的回答坦诚得让她措手不及,“《晚清外交史》的书脊朝里,估计是太急了没留意。”
他说着翻开化学笔记本,“现在能好好听讲了吗?再磨蹭午休就要结束了。”
沈清雪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她把脸埋在臂弯里闷了会儿,再抬起来时,耳根的红晕还没褪尽,声音却软了下来:“……那道解析几何,辅助线到底怎么画?”
王屿眼底的笑意深了些,指尖在练习册上划出道利落的弧线:“你看这里,过焦点作准线的垂线,形成首角三角形……”
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偶尔她走神时,也只是用笔杆轻轻敲敲她的手背,“上次让你背的化学方程式,现在默写一遍我看看。”
沈清雪咬着笔杆默写,鼻尖忽然闻到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她顺着香味望去,云锦正背着书包往门口走,路过他们座位时,脚步顿了顿。
“王屿,”她的声音像浸过水的棉花,软乎乎的,“你同桌的画很厉害,上次那幅《图书馆的午后》,我还在美术室见过。”
沈清雪的笔“啪嗒”掉在地上。
那是她没画完的半成品,藏在美术室最里面的柜子里,怎么会被看见?
“她怕生,画得好却总藏着。”王屿弯腰帮她捡笔,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学姐加油,祝你考上好大学。”
云锦笑了,长碎发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弯成月牙的眼睛:“借你吉言。”
她转身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沈清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校服外套的下摆轻轻扫过书架,带起片细小的灰尘。
沈清雪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口,突然抓起块草莓饼干塞进嘴里。
甜腻的味道漫开来,她含糊不清地说:“其实……我那天还骂她多管闲事来着。”
王屿正在标重点的笔尖顿了顿:“嗯?”
“就是她帮我捡画框的时候,”沈清雪的脸颊又热起来,“我怕她看见画里的人是你,就凶巴巴地赶她走……”
话没说完,就被王屿低低的笑声打断。
王屿将水杯递给沈清雪:“小雪果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沈清雪气呼呼地盯着对方:“王屿,你的意思是我蛮不讲理,无理取闹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王屿慌忙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
声音里的慌张像没关紧的水龙头,淅淅沥沥地漫出来。
沈清雪却没说话,只是支着下巴看他。
阳光斜斜地落在她睫毛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嘴角勾着的笑意藏不住,像偷吃到糖的小孩。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我脾气暴躁吗?”
少年的脸更红了,喉结上下滚了滚,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看见沈清雪眼里的狡黠——那是她捉弄人时才有的眼神,像只爪子挠得人心头发痒。
沈清雪忽然“噗嗤”笑出了声,伸手敲了敲王屿的脑袋。
“逗你的,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连我假装生气都看不出来呀?”
他抬头时,正撞见沈清雪转回去翻书的背影,发尾微微蜷曲,阳光落在上面,像撒了把金粉。
原来被捉弄的滋味,是甜的。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忽然觉得刚才的慌乱,都成了藏在心底的小秘密。
图书馆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窗外的蝉鸣也转得慢悠悠的。
王屿指尖捏着的笔在解析几何题的辅助线上顿了顿,笔尖悬在纸面三毫米处,声音压得像落雪:“你看,这里构造全等三角形后,斜率就能转化成对应边的比例关系。”
他抬眼时,睫毛扫过沈清雪微蹙的眉峰,“刚才算错的那个步骤,其实是把双曲线的渐近线方程记混了。”
沈清雪“唔”了一声,铅笔在草稿纸上跟着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笔尖在“渐近线”三个字上反复涂抹。
王屿忽然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腕轻轻调整角度——他的掌心带着点薄汗,温度透过校服袖子渗过来,烫得沈清雪指尖一颤,铅笔在纸上划出道长长的斜线。
“最后讲这道化学平衡题,讲完你自己练,我做套物理卷子。” 他讲题时总爱盯着她的草稿纸,阳光从书架缝隙漏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这里的变量要控制温度不变,就像你画画时得先定好光影方向。”
沈清雪忽然笑了,笔尖在他画的箭头上打了个圈:“知道了,王老师。”
王屿把物理卷子摊开在桌角,黑色水笔在答题卡上沙沙游走,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沈清雪偷偷抬眼,看见他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骨,每当解出难题时,嘴角会习惯性地往上翘半分。
她翻开自己的练习册,笔尖悬在半空却迟迟没落下。
图书馆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王屿翻卷子的轻响像节拍器,敲得她心跳有点乱。
斜前方的空位还空着,米白色针织衫的影子仿佛还留在椅背上,沈清雪忽然抓起笔,在草稿纸角落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像王屿讲题时眼里的光。
“小雪,不会的就问我”王屿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他头也没抬,笔尖在物理题的受力分析图上划出精准的线条。
阳光慢慢爬到桌面中央,王屿的试卷己经写满大半,沈清雪的练习册上也多了几道红笔勾出的对号。
她咬着笔杆看他算最后一道电磁场大题,忽然发现他握笔的姿势和自己画素描时很像——都爱用指尖抵住笔杆中段,仿佛这样能更精准地控制力道。
沈清雪看着王屿认真讲解题目的侧脸,突然觉得刚才那点莫名的烦躁,早就跟着云锦学姐身上的栀子花香,飘出窗外去了。
“王屿,”她戳了戳他的胳膊,把剩下的草莓饼干都塞进他手里,“下次见到云锦学姐,帮我说声谢谢。”
王屿看着掌心的饼干,眼里的笑意像落满了星星:“好啊,不过得你自己说才真诚。”
沈清雪把头埋进练习册里,耳朵却悄悄竖起来,捕捉着他翻动书页的轻响。
阳光透过书架的缝隙落在他们交叠的笔记本上,把“氧化还原反应”几个字照得清清楚楚——原来认真听的时候,王屿的声音比草莓饼干还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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