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冰河上
两条船头针锋相对，墨微辰夹在中间，左看，右看。
一边是黑衣的十九，长带飘摇，剑光幽幽。
另一边是赭衣的朱子业，周身煞气，红光…
不是红光，这副样子，更像是血气上涌。嗯，她的确是骗了朱子业，但他也不至于气成这个样子吧？
人太正直，眼里就是容不得沙子。
湿冷的风儿吹拂着船儿，往僻静处顺流而下。甲板上，墨微辰一头雾水；船篷顶，朱子业满脸臊红。
被人看穿连自己也不敢深思的心思，朱子业简直羞怒交加，只想立时封了十九的嘴。
“一派胡言！”
金错刀应声射出，静夜下尖啸声凄厉，带着朱子业的杀意，见血封喉！
“呵。”
呼吸间，十九略一偏头，全身气质陡变！只见他手腕一翻，长剑斜刺，剑尖准确无误地击中呼啸而来的金错刀！
刀尖对剑尖！
金错刀劲力霸道，冲力将十九长剑压得高高拱起，如月下长虹。压到极处，剑身嗡鸣，十九巧力一带，那金错刀反弹回去，带着来时的力道——
风啸声中，十九如鬼魅般坠上金错刀，瞬间贴近朱子业！
朱子业急急退后，避开自己发出的金错刀，却避不开胸前银光一闪！
剑锋擦着朱子业前襟掠过，削落半片衣领，一击得手！
“被老子说中…”
十九的脸上挂起不羁的笑，接着挑衅朱子业：“恼羞成怒了？想杀人灭口？”
“你到底是谁？”
朱子业沉深追问。他心中万万没想到，这个蒙眼的瞎子，竟身负精妙绝伦的剑术！
与薛家长拳的质朴浑然不同，完全是轻灵精巧的路子！
“你这剑…”朱子业凝神细想，一生之中所遇高手一一从脑海中刷过，“墨染是你什么人？”
他猛然看向墨微辰：“你们！你们真是…墨家果然还没…”
他的话充满惊诧，却不如墨微辰脑中炸雷般震惊。她整个人似被钉在当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十九方才伤人所用，俨然是墨家剑术中的“月衔山”！
不过又有些微不同，不只是他将月衔山变招，光他出手时那种赶尽杀绝的姿态，绝不可能源于正统墨家…
“…哪来这么多废话。”
墨微辰心中大乱之时，十九已提剑再攻，去势汹汹！
朱子业再不敢轻慢，金错刀连番出手，一招“卢龙夜巡”，四刀齐发封锁四方，攻势如潮！
可此时的十九仿佛换了个人，一柄薄刃长剑在他手中使得出神入化。静谧水面之上，金错刀刀刀带响，在他耳中，便似作画般笔笔清晰！
剑光炸出一道银色密网，不久后又变幻为月下舞蝶，一时间，金属交击之声连绵不绝，沿着冰面远远传开去。
一招一式，尽是墨家剑法；准确精巧，非墨家弟子不可施为。
十九用的，的的确确是墨家剑，若没有悉心的指导和经年的练习，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船上两人激斗正酣，金错刀接连断了两艘舢板。又一声兵刃交击的脆响之后，十九忽然收剑后撤。
一抹鲜红的血迹，在嘴角隐约显现。
这一场打斗，即便十九全力以赴，现实却依然残酷，他已连吃了好几记重击，连举剑都有些艰难，看样子，是到此为止了。
哪怕十九墨家剑绝妙，终究还是金错刀更胜一筹。朱子业一脚踏上船头，侧身压住机簧匣子：“束手就擒，看在你和墨家娘子一道的份上，饶你一命！”
“哟？终于承认她不是什么‘薛小娘子’了？”十九抹去嘴角血迹，混不吝道，“打服你，老子乐意之至，不必感谢。”
在朱子业能杀死人的眼光中，他又一次跃上高处，长剑斜指水面：“别忙着生气呀？癞蛤蟆，我问你，你的金错刀…还有几枚？”
朱子业身形一顿，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却抿紧嘴唇不言。
墨微辰闻言，脑中灵光一闪！
是了！金错刀定数十六！
出李宅之前，朱子业已用去两枚，留她又用去一枚，还有十九打落的、硬扛下的…出刀如雨，朱子业竟已在不知不觉间，将金错刀不计成本地发了出来！
墨微辰看向四周被打得破烂的舢舨——若在陆地，金错刀还可重复利用，但这漂泊的水面上却不能！
最初割缆绳放船，选僻静处相斗，言语挑衅朱子业，步步为营直到被逼出真功功夫…
十九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机会，就是为了消耗朱子业的金错刀！
他是故意的！
朱子业眼神一厉，知道自己底牌已失。他不再犹豫，最后两枚金错刀同时激射而出，一前一后，一虚一实，正是他压箱底的杀招！
十九长剑疾点，堪堪拨开第一刀，身形被带得一晃。旧力尽时，新力未生，眼看第二刀已至胸前，再难闪避。
“我来！”
墨微辰再无迟疑，以身为盾，挡在十九身前，天工手如同铁莲花瓣般盛开，精准地将金错刀接在手里！
“铛！”
金错刀被天工手蕴含地巧劲一带，立刻被卸了劲力，夹在墨微辰指尖，似一片金秋的落叶。
朱子业收住已跨出的步子，顿在当地。
原来第一刀，她是这样接下来的。
他看墨微辰手中金错刀，看她护在十九身前，眼神复杂，欲言又止。他想问，想拦，想挽留，想解释他从未打算伤害她…
然而，就在这时——
轰——嘭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地崩裂般的巨大响声，猛地从汴州城方向传来！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脚下水波的剧烈震荡！
朱子业骇然回头，辨出那是李宅方向。
“朱先生还是回去看看，”墨微辰轻轻开口，“李宅闹成这样，淮西军定然包围查问，若…被发现，恐怕不妥。”
如今朝局动荡，各地自立为王，幽州军出现在淮西王城下，确实不妥。
朱子业脸色剧变，嘴上不应，脚下小船却猛地一摇，再不向前。
碎冰粼粼，河水汤汤。
这一回，是他亲眼目睹，天底下最玲珑的姑娘，又一次消失在冰河上。
(http://www.220book.com/book/IOM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