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斩马刀
“…属下请命，对阵尘沙殿主！”
攻山前夜，大帐被朔风吹得猎猎作响，忠心的护卫跪倒在秦无瑕面前，赴死的誓言掷地有声。
台前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催着。热气弥漫，叫他有些看不清霄飞的脸。
霄飞是为他着想的。在霄飞眼里，自己大约是个废人了。
毕竟他这脉象，都不需医士诊断，但凡练了点功夫的，一探便是——
油尽灯枯。
确是这么回事。
“本座允了，”秦无瑕往沸水中投入烹茶所需，淡淡道，“可尘沙殿众是否应允？望君山诸位弟子，又是否答应？”
霄飞一愣，刚刚浮上脸的欣喜又跌落下去。他从未想过这些。
茶具备好，秦无瑕轻声问道：“你可记得，本座流落在外三年无人问津，回归望君山则闻名天下，却是为何？”
霄飞脸色更沉：“祖师首座天纵奇才，年纪轻轻便击退吐蕃第一高手金钵王，在关键时刻维护了中原武林的体面。而后、而后便…”
而后便闻名天下，回归望君山。
闻名在前，回归在后。
望君山祖师首座，从来不是哪个姓氏的传家之宝，乃是真材实料、真刀真枪打下来的。
秦无瑕听得霄飞语气中的崇拜，嘴角微翘：“那便是了。”
“可是如今，您…”
“如今亦然。”他舀出滚烫的茶水，茶盏落于台上，已成一杯翠色冰晶。
风雪狂啸。
金殿之巅，两道身影倏忽交错。
秦无瑕双掌画圆归一，正是玉京飞雪起手式，纯正内力随掌风激荡，寒气凌厉，直袭尘沙殿主。
尘沙殿主不闪不避，同样的招式沉着使出，掌心却隐隐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这是因他纯阳之体，加之多年特意修炼，将玉京飞雪打出别样醇厚。
同门相斗，招式不是秘密，招式之间如何相接、如何化解，都是门儿清。拆得几招，双方均心中有数——这场争斗的高下，由修为多寡决定。
“呵呵，”尘沙殿主为此准备已久，对战起来游刃有余，讽刺道：“无瑕我侄，几年不见，你的‘玉京飞雪’怎地如此绵软无力？七年之前对阵金钵王那场大胜，总该不会是金钵王刻意相让吧？”
秦无瑕丹田空虚，只能紧闭双唇、全力迎战，但避开时还是被激荡的掌风带得多退了一步，递招的动作便有些许迟滞。
这么大的破绽，尘沙殿主岂会看不出？他目光如炬，语带双关：“看来是这山巅风雪不够劲，才叫你这冰坨子施展不开…不过，在本座的纯阳金身面前，区区冰雪，何足道哉？”
当即一招强攻，欲取秦无瑕要害。
秦无瑕眸光一凝，错身避开。他内功极盛之时，对战尘沙殿主也只能五五开，如今他这副身体全靠忘川尘支撑，硬拼内力，很快便出结果。
既然如此…
秦无瑕掌势不变，内息却陡然一转，将蓄在丹田的内力倒转过来！
瞬间，一股万物凋零、何罗鱼鱼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生机衰败的冰寒之力，沿着掌风横扫而出！
“嗯？”尘沙殿主脸色微变，差点被秦无瑕气劲带倒，“你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当即不敢大意，使出十成精力应战。只见尘沙殿主手中掌力如骄阳升起，秦无瑕打出功夫却如冥夜吞日，一起一落、一生一熄，掌风相撞砰砰作响，似无底洞般，几乎将看的人都吸了进去。
打得几招，尘沙殿主更觉不妙，怒而斥道：“秦无瑕！你一身问鼎武道的紫府元婴诀绝不是如此模样！至纯至正的玉京飞雪，怎被你使得毫无道家根骨？”
打不过就骂人。秦无瑕心道。这一身枯荣经和玉京飞雪招式相同，原理却相反，尘沙殿主枉称天下尘沙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却连这也看不出来。
与那鸠摩罗耶相比，还是差的远了。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尘沙殿主自己的秘密，只加紧催了那枯荣经，求速战速决。
毕竟枯荣经虽烈，却不能久战。
许是他招式急了一分，被尘沙殿主觉出不对，尘沙殿主忽然顿悟，放声喊道：“你这一身功夫，绝不是我望君山玉京飞雪！秦无瑕，那墨家妖女教唆了你什么？你莫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走上了什么歪门邪道？”
此言一出，宛如毒刺。
秦无瑕眉目轻皱，心中起了涟漪，手上功夫不免怠慢，尘沙殿主眼前一亮，放肆言语不绝于口，只想激怒秦无瑕更多一分。
与此同时，另一侧战局亦生惊变。
天梯之上，那左右护法多年配合，早如同一人；反观霄飞手中的斩马刀走的则是大开大合的路子，狭路相逢施展不开，打得险象环生。恰逢尘沙殿主煽动性的言语响起，听在霄飞耳中，如巨石砸在心头，一个着急——
沉重的刀身脱手，旋转飞出，“夺”地一声，深深插入金殿前的积雪当中。
秦无瑕本能地瞥向霄飞的方向。
“竟敢分心？！”
尘沙殿主等的就是这个破绽！蓄势已久的一招“玄门叩关”如雷霆般轰出！掌力凝练如实质，带着崩山裂石之威，直击对手胸腹空门！
仓促间，秦无瑕急运“回风絮”，欲借力卸力，奈何枯荣经生出的内力与望君山内功终究不能无间配合——
“嘭——！”
一声闷响，秦无瑕如断线风筝般被震飞出去，重重摔下金殿，激起雪沫四溅！
“祖师首座！”
霄飞大急，却无法脱开身。缠斗间他只瞥见皑皑白色之间一片鲜红，甚至不确定血色下的胸膛是否还在起伏。
霄飞心底瞬间冰凉。
尘沙殿主一掌开山裂石，祖师首座挨了个结实，怕是骨头尽碎了！
“‘祖师首座’这个称号，恐怕要换人。”
尘沙殿主双掌归一，打完收势，气定神闲地自金殿之顶跃下。他姿态从容地靠近那团被打散的雪堆，语气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天命既定。无瑕我侄，你安心去罢。这望君山，本座替你好好照料。”
死亡的阴影随尘沙殿主的脚步一点点逼近。忽有金光一闪，照在那柄促成败局的斩马刀上。
旭阳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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