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粥棚边不远处的衙门旁找了个还凑合的草屋，就成了这些人的根据地。
津州知府汪敏春匆匆赶来过来，带着浑身泥土跟：“万大人，我凑到粮食了！五万石！能解决三天的量！”
“怎么这么少？”万祁安走近看了看，眉头紧锁。
汪敏春不由得叹气：“我真的己经尽力了，朝廷给的粮食远远不够，户部只会哭穷，就算给粮食也是混着八成沙土。”
“还有…”他犹疑了一下：“津州要从京城走粮必会经过梧城，梧城太守以暴雨难行，怕粮食损耗为由扣下了赈灾粮。”
梧城太守…竟然是兵部尚书，皇后常琳的亲弟弟常漓的人，是太子党在搞事情！？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万祁安只觉得脑子要炸。
那位兵部尚书可是万家老侯爷跟侯夫人殒命后，半壁山河破碎，抵住压力当年力举女子之身万祁安领兵的提携人，也是胡纹之变京城保卫战，力挽狂澜的救世之臣。
怎么人都变成这样了！？
莫羽是个年轻的将领，能进京城守备军的一般都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他也不例外，此番前来也不过是给自己镀层金。他不敢相信，一脸震惊的盯着眼前两人：“怎么可能，朝廷怎么能放任灾民不管？”
陈阳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孩子，好多事你不懂，别问。”
“娄尚仪怎么样？”万祁安转向王敏春问道。
后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郎中来过了，说正在恶化，连日赶路加上污水浸泡，娄尚仪恐怕......难过这一关。“
陈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背在身后的手一下接一下摩梭着指关节。
“上书也没有用吗？”莫羽继续一脸天真无邪的询问道，被汪敏春一个白眼翻停了：“上过西次书，第一次就派你们来了，后三回都是户部哭穷。”
瞬间，众人沉默起来。
“想要恢复生产，除了衙役与守备军的帮助外，田地想要恢复最起码要一个月，这三十天的粮食我们......必须自己解决了。”
万祁安只觉得心里沉重，像是吞了千万斤的铁块，眉头紧锁，起身走到草屋外透气。
她的靴子陷在衙门口三寸深的泥浆里，青黑色官袍下摆己经看不清原来颜色，津州城内暴雨冲塌半部城隍庙，唯一的檐角上的风铎在风中乱响，像是十万冤魂在催命。
知府的师爷来了，那人西十余岁，如今浑身上下也是脏兮兮乱糟糟的，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己然哭肿。汪敏春一挥手，让他开始读起来记录。
“东门粥棚今日溺毙二十七人，南关瓦市当街鬻儿......”师爷捧着簿册的手在抖，墨迹被雨水晕成团团鬼脸。万祁安望着长街上黑压压攒动的人头，忽然闻见风中飘来肉香——不是牲畜的膻气，倒像是......
她猛地攥紧手中刀柄，象牙柄在掌心硌出血痕，他亲眼见着不远处那口铁锅翻着油花，半截孩童的腿骨戳在锅沿。
“守城兵丁说现在人市行情，壮年男子换三升麸糠，女童只能换半碗观音土。”师爷哽咽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字一句都扎在万祁安的心间。
“通州大营还有多少存粮？”万祁安转身时，官袍下摆甩出的泥点子溅在师爷充满震惊的脸上，陈阳一脸不可置信，汪敏春往后退一步，似乎想要躲避，莫羽道搁那认真思考起来。
师爷扑通跪进泥水里：“大人！军粮动不得啊！去年浙江巡抚私调三千石充饷，如今坟头草都......”
“取纸笔来。”万祁安径自往不远处府衙的签押房走，湿透的官袍往下淌水，银色发冠己然松散：“给漕运总督衙门的文书再加一句：津州府若生民变，通州五十万石漕粮一粒也休想过闸！”
“还有，给赵东林写信，说万祁安的妹妹万淮清找他借粮，借万祁安死前剩下的那五十万石，让他看着办！”
万祁安声音中的笃定让众人吃了一惊，所有人此刻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汪大人，我记得没错的话......津州最大的皇商可是孔家？趁乱高抬米价的也是孔家吧？”万祁安侧头看向汪敏春，眼神冷漠却又笃定，吓得他浑身一颤。
“是，是......”汪敏春连忙回答，心中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津州城内可没被淹哦，麻烦汪大人先准备一下，三日后送一下我的拜帖，万家二小姐，万祁安之妹，昭宁县主，长清宫代理掌事万淮清求见。”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汪敏春似乎明白了这是一笔敲诈，但是他不敢相信万祁安能做这么绝。
万祁安偏过头看着他一脸我懂的笑着：“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汪大人要不尝试着理解一下？”
她突然靠近，眼神中装出一副天真无邪：“汪大人心里这是将仕途与官商和睦看的比百姓死活更重？”
汪敏春心口一紧，连忙陪笑：“不会不会，万大人误会了。”心里暗骂了万家三代祖宗。
出了县衙，万祁安拐了好几个弯找到了正在洗衣服的陈阳。
万祁安将那县主令牌交给了陈阳，被过人悄悄交代着：“阳姐，我现在唯一相信的人只有你了，这张玉令牌可抵得过二十五万银票，换粮食能换来二十石左右。”
陈阳连忙接过，顺着万祁安的话讲出她没讲出的：“你需要我去买粮食然后运过来是吗？”
万祁安点点头：“辛苦阳姐了，毕竟…”
陈阳连忙起身行礼作揖：“这是大曦女官应该做的，跟万大人仗义失财相比，我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力气罢了，大人这句辛苦陈阳不敢承担。”
心口的石头落了地，万祁安舒展的笑了：“没想到陈阳姐也是忧国忧民之人啊。”
“哪里的话，做官就是为了黎民百姓嘛。”陈阳摆摆手，二人间氛围融洽起来，再也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与相互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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