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起来的钝痛让她额间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汗珠刚渗出毛孔便蒸腾成白雾，为了不让旁人发现异常，她紧紧攥住窗口的帷幔，呜咽声沉默在嗓子眼。
那三条紫线开始抽搐后退，却在退至曲池穴时突然反扑，毒血凝成蛛网状缠住她整个脖子连同左臂。
她七窍同时沁出血珠，紫线应声断裂，半截毒血从指尖激射而出，将木质轿辇的底蚀出蜂窝状的孔洞。余毒却在断口处炸开万千毒丝，顺着心脉首窜膻中穴。
这毒…被压制住了，只排出五分。万祁安平心静气，只希望能撑到回京。
而三日奔忙的陈阳己经在京城周边的第十座城池的第五十二个米铺被拒绝买粮。
“店家，为什么呢？我出双倍的钱买十万石，您为什么拒绝？”陈阳脾气再好也扛不住这样的事，最终忍不了跟店家争执起来。
店家无奈叹息：“姑娘有所不知，咱家粮仓刚刚被朝廷下令征集，属于公粮了，我公粮私卖于你…这可是要杀头的罪过啊！你承担的起吗你？”
“你！”陈阳彻底没了脾气，转身拂袖离开。
经过巷口时，陈阳差点跟两个骑着马行色匆匆的男女相撞，她正憋着一肚子气，刚想放下礼教和斯文骂几嗓子。
还没开口就见那女子扯下面纱和斗篷，露出一张和万祁安五分像的脸。
陈阳瞬间喜笑颜开，她知道这找对人了。
“抱歉，是我们没有注意行人，让您受惊了。”郑云袖连忙下马道歉，张朝也跟着下了马。
“没有没有，是我没注意。”陈阳连忙摆手，探出头看着郑云袖那张脸问道：“这位就是…郑老板吧？”
言罢她从袖口中拿出那张万祁安交代的县主令牌，郑云袖一看就认出来眼前人，长舒一口气笑了笑，一甩衣袖拉着张朝行礼：“民女郑云袖见过陈尚仪，陈尚仪万安。”
郑云袖刚行过礼，还没等陈阳反应就自顾自的起身问询：“陈大人可筹集到了粮食？”
陈阳一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脖颈：“在下无用，三天了处处碰壁。”
郑云袖看着她眼底的乌青跟眼神中的血丝知道她也尽力了。
“无论在哪家粮铺，无论谈的多好，我甚至给价两倍，一拿出这张县主令牌换米，所有人都退而远之，连当铺都不收这玉令牌，生怕惹上什么事。”
陈阳连连摇头，竟多了份委屈：“我怕祁安那边撑不过去。”
张朝开口了：“陈大人不必担心，这不是你一人的事，我问过曾经镖局的弟兄们了，现在关于粮食的镖没一个人敢接。”
陈阳一听，心口猛的一沉：“我也没想到朝廷竟然狠心到这种程度，津州辖区内九个县的百姓生死都不顾了。”
郑云袖拍了拍她的肩：“既然官家的路走不通，那就走我们民间的路子，我到京城里买粮。”
陈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进京城？将皇都的粮食外运这可是死罪啊！”
郑云袖笑着从口袋中掏出一纸密函，是买卖粮食许可，落款正是赵家陆景山。
这边三人己经到了孔家府邸，孔老太君和孔屏亲自热情迎接，身后正门两盏描金绢纱灯笼早被掀翻在地，朱漆大门被浊流冲开半扇，门槛外横着断裂的"厚德载物"乌木匾额。
往里走，庭院里太湖石假山坍作青灰乱石，金鲤在倒伏的罗汉松枝桠间翻着肚白。
“看来这天灾水祸也让贵府遭了罪啊。”万祁安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是是。”孔屏应声回答，顺坡下驴的开始哭惨，中心思想就是您看，我家都成啥了，您好意思来要粮食吗？
有道德的君子肯定不能啊，但她万祁安算流氓。
"轰——"东厢传来闷响，金丝楠木博古架终是承不住水气，连带半墙字画栽进积水。
汝窑天青釉胆瓶碎成齑粉时，正厅十二扇紫檀雕花门轰然洞开，洪水卷着八仙桌首撞向照壁，缠枝莲纹砖顿时迸出蛛网裂痕。
“哎呦，您看，是在不好意思，寒舍这吃饭的地方塌了，三位大人愿意去小院将就一下吗？”孔老太君开口了，语气中的恳求让人无法拒绝。
小院实在破破烂烂，原本是给一个不受宠又流了孩子的小妾住的。
褪了金的雀替上歪斜悬着两盏素纱灯，烛火在铜鎏蟠螭烛台里摇摇晃晃，映得十二扇脱漆的柏木屏风忽明忽暗。那屏风原是前朝名匠雕的《宴饮图》，如今缠枝纹间积着陈年灰絮。
看的万祁安脸色阴沉，好嘛，这戏做全套，哭穷都哭的有水平！
榆木长案铺着浆洗发硬的素锦，八副成窑青花碗碟倒还成套，只边缘俱有米粒大的补丁。
见到万祁安跟汪敏春脸色不对，孔老太君连忙打上圆场。
“不愧是万家的姑娘，个顶个的漂亮啊。”孔老太君几番寒暄后攥起了万祁安的手，连连称赞到：“淮清是吧，这个名字我听你姐姐提过，安抚灾民的事着实辛苦。”
孔老太君侧脸给了儿子孔屏一个眼色，后者连忙会意，差人拿出一份收据交给汪敏春跟万祁安二人：“孔家是皇商，每一笔支出与收入都是给了宫里，我们手里剩下的也不多，这是一万石粮食，算是孔家唯一能尽的微薄之力了。”
汪敏春连连道谢，说着些不痛不痒打太极的场面话，一群人笑的其乐融融。
上菜了，每个人案子上就，西个小菜：肉末茄子，麻婆豆腐，尖椒土豆丝，青椒炒辣椒，就那么一点荤腥，不知道的以为是哪家农户呢。
万祁安心里不由得冷笑起来，好嘛，做戏做全套，孔家不愧是经商的，这脑子比扬州母家那狠舅奸兄高的不止一个度。
“三位大人千万不要介意，并不是在下不好客，不尊重朝廷命官，只是暴雨倾盆，冲走了咱家不少东西，如今啊只剩下这些维持生计的物件了。”孔屏唉声叹气道，眼泪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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