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管什么礼法，首接站立起来，一步一步靠近玄真子。
“不论是酷暑还是严寒，我都是一件褴褛的单衣，在街上像一个叫花子一样任人欺凌！可我本来不用这么活着的啊！”
林昭远嘶吼着，怒视着玄真子：“你可不要忘了，我才是你的儿子！”
瞬间，书房里的气氛冷的似乎能杀死人，玄真子颤抖的扶着太师椅坐下，手臂无意扫落案头堆叠的一本本旧书，书落到地上发出钝响，彻底打碎了这对父子间的遮羞布。
“前朝覆灭那是气数尽了，是天命难违，您偏要跟那北齐公主混到一起，偏要抚养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进行您那不切实际的复国梦。”
林昭远怒吼着，拎起桌面上一本本账目摔到玄真子面前，愤怒而冷漠的神情完全不像在看一位父亲。
“从父亲你选择放弃我和母亲开始，我们就流落街头了，我看着母亲为了一笔笔小的不能再小的铜钱算计来啊，算计去，最终为了一点碎银子去采草药，死在了荒山里。”
他冷笑一声，走到玄真子身后，摆弄着那些价值不菲的名画与珍宝：“所以我拼了命的捞钱，什么路子来钱快我整什么，不管跟皇室合作还是跟叛党合作我都不在乎。”
玄真子颤抖的呼出一口气，阴翳的眼神中闪起泪花，声音嘶哑的说道：“昭远，是父亲对不住你。”
林昭远瞳孔猛然皱缩，像是收到了更大的刺激，快步走到玄真子面前，撸起上衣，露出充满鞭痕旧伤的后背：“你知道这些年我过的多不容易吗？我按照您的安排进了林家，可那老不死的林家家主完全把我当条狗看待，我忍了！我拼命的忍了！”
玄真子想要伸手抚摸儿子身上的伤痕，却被林昭远重重拍下那只枯瘦的手。
他拼命的平复着情绪，胸膛因为愤怒而变得起伏，可是咬紧牙关，拼命让自己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眼神冷漠的看着眼前枯瘦的老道：“陆尧，我不欠你的，我们两不相欠，你说我不听话？你有凭什么让我听话？”
玄真子捂住眼睛，藏起了涌出的泪花，心脏像是被什么剖开了似的，低声在抽泣。
“我不恨他陆景山，因为他活得比我还痛苦，他被你逼的亲手杀了他最爱的人，又不得不启用转生咒和借阴兵这种折阳寿、逆天命的禁术。”林昭远笑了起来，看向窗外皎洁的月光，似乎想起了这位师弟一身洁白的伪装。
“您的这位徒弟啊，注定不得好死。”林昭远说完这句话，己经整理好了衣物，双手背在后面打算转身离开。
“昭远！”玄真子连忙起身叫住了他：“听我最后一句话吧，长公主李锦烟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千万不要跟她走的太近了......”
“不用你提醒，我心里有数！”林昭远的声音回荡在书房外的九曲长廊中，随即就是一句冰冷的：“送客！”凉的就像深秋的夜晚那刺骨的冰霜。
按照赵尽美的安排，赵贵妃赵以善画好浓妆，打扮的极其美艳，甚至在衣角上染上了依兰香，带着儿子李焕去到了金銮殿。
寅时的梆子声穿过三重宫墙时，皇帝正用拇指着玉玺缺角的龙尾。烛火在他深褐的瞳孔里摇晃，将蟠龙金柱的影子投在褪色的奏折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朱批像干涸的血迹。
玉阶下的铜漏突然发出滞涩的呻吟。他抬头望着藻井中央的鎏金龙纹，龙爪间嵌着的夜明珠蒙着蛛网，恍如五年前册封太子那夜，自己亲手嵌上去时溅落的蜡泪。那时太子的冠冕缀着十二旒白玉珠，跪拜时珠帘相击的声音，此刻竟在耳蜗深处铮然作响。
"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震得冠冕垂珠乱颤，他慌忙用龙纹广袖掩住口鼻，却仍有血沫溅在案头褪色的奏章上。那本摊开的折子是李烜关于东南战事的简报，小楷端正，是自己当年亲手所教，如今看来竟如同剑上结的痂。
殿外传来女子绣鞋踏过青石板的脆响，他望着掌心纹路里凝结的血痂，忽然发现烛台上积的蜡泪竟比龙案上的奏章堆得更高。
李源自从求仙问道开始，己经多年从未亲近过美色了，他整个人也因为丹药而变得消瘦、苍老，甚至脑子都变得迟缓起来。
这些天的冲击让他身心俱疲，巫蛊之祸引发的一系列杀伐竟让他枯死的心中响起最后一声悲鸣。他累了，倦了，他己经战战兢兢满心怀疑的抱着这传国玉玺活了这么多年了。
所以自己这些年究竟做了什么呢？为了不动用军队省下来几个钱，他嫁走了自己唯一的妹妹给西南国心理变态的老皇帝，因为猜疑逼死了自己的发妻，还任用奸臣引发巫蛊之祸杀死了效忠自己的兵部尚书常漓，逼得太子不肯回京见自己。
深夜的皇宫仍旧金碧辉煌，可就在这几日李源才感受到这金碧辉煌的表象下、这皇权至上的权力下，是那么的寒刺骨。
赵以善提着食盒挽着幼子的手踏进了金銮殿，映入眼帘的皇帝老态龙钟让她内心不由得烦躁起来。
一股老人味。她在内心暗骂道，老娘这是嫁了个什么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
可是多年后宫生活早就让她修炼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绝技，只见赵以善轻咳一声，脸上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提着胯款步走到皇帝身边，那身姿如同绽放的莲花，楚楚动人。
“陛下，臣妾己经许久没有见到您了，甚是想念，今夜特地亲手做了桂花糕，带着焕儿来看看您。”
她声音妩媚，配上那双含情双眸，显得更加风韵起来。
李源转过头去，眼神带着柔情看着她：“爱妃有心了。”
随即张开怀抱将幼子揽入怀中，他很想抱抱这个小儿子，却突然发现自己手骨己经失去了力气，心中燃起一抹心酸，不由得双臂圈紧了李焕，把他的头贴近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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