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到汴州顺利的话一日便可到达，他们运气不错，一路秋高气爽、顺风顺水，不用一日便进了汴河。
苏云瑶站在甲板上观赏了一天的运河风光，转进汴河之后，船只明显多了起来。
“汴州原来如此繁华。”他们所在的大船渐渐停了下来，跟在众多船只后面排队入港。
陈柏轩歪在一张太师椅上，他有点晕船，整个人无精打采，但是听到他擅长的领域，还是提起一口气给苏云瑶讲解，“江淮的粮食、北方的丝绸，还有陶瓷、茶叶等等，都要经过汴州和洛阳这一段运河，两地的水路运输十分发达。”
苏云瑶扶着围栏微微探身往外看，周边的船只在她眼里只有体型上的差别，视线转了一圈，又满脸疑惑地缩回来，“这些船怎么都长一个样？”
陈柏轩有气无力地说，“外行人看热闹，你自是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不同？”
苏云瑶闻言转过来目光炯炯地望向他，他嘴角往一边提起，邪笑道，“某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就找对了人。”
苏云瑶竖起耳朵听知识点，只听他道，“某也是外行人。”
她无语地白他，他把嘴角往另一边提，换了个边邪笑，“不过，某是另一种船的行家。”
苏云瑶这次谨慎得多，表情欠奉地望着他。
“哎你居然不相信某，等上了岸，某一定带你去开开眼。”
汴州不愧是大城，指挥得当，船只虽多，但有条不紊，他们没有等很久便顺利停靠在港口。
商队会在汴州休息一夜，明日走汴渠下扬州。
陈柏轩换了一身圆领白袍，头发全束起来，只在额边留了两搓飘逸的头发，他靠在苏云瑶的房门上，姿态慵懒，过往路人不时抬头打量他，“走吧，我们去看看眼。”
苏云瑶一言难尽地推他出去，“逸风，我记得我们相识之时，你看起来很是正统文雅，如今怎么……”
她一时不知怎么形容，陈柏轩笑着帮她补充，“如今某怎么一副勾栏作派？”
苏云瑶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两个人并肩走下船，陈柏轩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某一个读书人，该有的拘谨还是要有的。”
“熟识之后便不是读书人了？”苏云瑶笑着打趣他。
“非也，某如今是不拘谨的读书人。”
苏云瑶扶着他的手臂笑得佝偻下去。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一段内河，河上的船灯火通明，有的停靠在河岸，有的漂在河中间。
江风吹过，船上帷幔飘飞，管弦丝竹之乐隐隐约约传过来，“这风仿佛都是香的。”苏云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陈柏轩也深嗅一口，“真香。”
他睁开眼睛抬步沿着河边继续走，“往这边来。”
苏云瑶快走两步跟上，“你这么迫不及待，莫非是还有好东西藏着掖着？”
“自然，你到了就知道了。”
苏云瑶被吊得抓耳挠腮，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河面逐渐变得冷清，只有偶尔一条小船在漂着。
“到了。”
只见一条乌篷船停泊在不远处，船上豆大的灯光是周边唯一的亮光。
“琴娘。”陈柏轩朝着那船喊。
船上轻轻晃荡，一个半老徐娘走出来，一眼就锁定了陈柏轩，“哎呀，怪不得今天老妇眼皮首跳，原是陈公子来了。”
她一边说笑着一边摇着船靠岸，两人上了船坐下，她摇着桨驶向河中央。
“琴娘最近可还好？”
“劳陈公子挂心，老妇最近过得不错，经过陈公子的点拨，老妇现下经营着这琵琶船，也是小有盈余了。”
约莫划到河心处，琴娘收好桨，提来热茶，她扫过苏云瑶，抿嘴笑道，“今日带上家眷了，你们想听什么？”
苏云瑶放下茶杯，插话道，“琴娘误会了，叫我云瑶便可，我和逸风是好友。”
“原来如此，是老妇唐突了。”琴娘神态上却没有丝毫歉意，她坐在船边认真地校准琵琶弦。
苏云瑶不在意这点误会，她认真地看着琴娘保养得宜的手在琵琶上拨弄，举手投足间尽显行家风范。
陈柏轩在船仓躺下，闭着眼睛感受的江风，他悠悠开口，“琴娘，弹一曲琵琶行。”
琴娘笑着看向他，“陈公子又被贬谪了？”
“琴娘，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苏云瑶捂嘴偷笑，琴娘嘴里衔着笑，素手一拨，悠悠琵琶声流淌出来。
琴娘弹得投入，陈柏轩闭着眼睛不知心里如何作想。
苏云瑶被琴声撩起愁绪万千，在这碧波荡漾的小小乌篷船上，自父亲出事以来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花般在眼前闪过。
借着月光刷马桶的记忆己经淡去，墨渊的身影却越发清晰，他客气疏离的、气急败坏的、和煦温暖的样子如在眼前。
“你哭了？”陈柏轩伸手接住苏云瑶下巴滴落的泪。
苏云瑶偏头擦干眼角，“琴娘的琵琶技艺高超，勾动人心。”
陈柏轩抬着手掌端详，“女人的眼泪是这个样子的。”
苏云瑶用手帕擦干他的手，“你正经点。”
琴娘放下手中琵琶，“谢苏小姐的夸奖，能听懂琵琶语的人不多，能得一知己是琴娘的荣幸，今日以茶代酒，敬苏小姐一杯。”
三人喝尽杯中茶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听过这样一曲动人心弦的琵琶行，今夜之行己经圆满，两人心满意足地原路返回。
苏云瑶看着泛着银白月光的湖面，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来时，我看这湖平平无奇，如今我看这湖，看到了它粼粼波光、微风吹过的涟漪，感受到它带着水汽的气息，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陈柏轩背着手走在她身侧，闻言笑道，“这便是琴娘琵琶的高超之处，乐声勾出你的思绪，你在这里动了情，这里对你的意义就不一般了，你自然觉得这处哪里都可爱。”
苏云瑶似懂非懂，她的人生经历还是太少，她最首观的感受是，“有机会我还要来听。”
“自是可以，不过话说回来，琴娘收费可不便宜。”
“还要钱啊？”
“不收钱人家喝西北风吗？”陈柏轩拍她的脑袋，“拍走你的痴心妄想。”
苏云瑶捂着头，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她一脚踢过去，陈柏轩往前一躲，苏云瑶气急败坏地追过去。
“某就轻轻一拍，别那么小气啊。”陈柏轩跑得不快，遛着苏云瑶玩。
“你居然打一个小姐的头，是可忍孰不可忍。”两人玩闹着，一个声音突然在前方响起，“苏小姐。”
苏云瑶如遭雷劈般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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