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夜市本该灯火如昼,此刻却被浓稠的黑雾笼罩。韩湘子贴着屋脊疾行,靴底避开瓦当上爬行的血色符篆——这些用百姓指尖血绘制的「摄魂纹」,正将千万生灵的精魄往城北祭坛牵引。街角巷尾,三三两两的百姓如傀儡般游荡,眼瞳泛着青灰,腰间系着写有生辰八字的黄纸,正是邪修惯用的「活祭引魂术」。
「呼——」
巷口突然传来婴儿啼哭,韩湘子驻足望去,只见一名妇人抱着襁褓撞向砖墙,襁褓中溢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黑色黏液。他心头剧震,神竹箫瞬间出鞘,箫音化作无形屏障接住妇人。黏液落地即化,显形为巴掌大的鬼脸,发出尖细咒骂:「道崽子坏我好事!」
「摄魂阵分九重,每重以不同冤魂为引。」箫中竹灵的声音在识海响起,这抹自神竹诞生的精魄今日格外清晰,「眼下是第三重『稚子劫』,需毁去祭坛上的『百子灯』。」话音未落,竹灵虚影竟从箫身分离,化作青衫少年,手中竹枝轻点地面,砖缝中钻出的藤蔓瞬间缠住游荡的百姓,助他们暂时挣脱邪术控制。
韩湘子不再犹豫,足尖点地腾空而起,首扑城北最高的「紫微楼」——那里正是摄魂阵的中枢。楼前广场上,九座青铜祭坛呈北斗状排列,每座祭坛上都立着三丈高的幡旗,幡面绣着扭曲的人脸,正是被吞噬的百姓精魄。祭坛中央,七名术士围坐血池,正在炼制「人彘灯」,将活人剜目割舌,封入油脂中作灯芯。
「何方贼子!」守阵术士察觉异动,手中铜铃狂摇。幡旗骤然膨胀,万千人脸从幡面涌出,化作遮天蔽日的「怨魂帘」。韩湘子冷笑,神竹箫在掌心化作青剑,正是《纯阳剑诀》中「破妄三式」。剑光过处,怨魂发出尖啸,竟被剑意震碎成点点荧光——这些被邪术扭曲的精魄,此刻在剑光中反而得到解脱。
「不好!他破了『怨魂引』!」为首的赤发术士祭起骨笛,吹出令人牙酸的音调。广场地面突然开裂,数百具僵尸破土而出,正是被埋在长安城下的前朝士兵,此刻被邪术炼成「地尸傀」。韩湘子剑势一转,箫音混入《安魂曲》,剑柄处的纯阳印泛起金光:「归位吧。」僵尸们浑身一颤,眼中绿光熄灭,重新倒回土坑。
竹灵趁机掠过祭坛,竹枝点向血池:「阵眼在紫微楼顶的『摄魂天枢镜』!」韩湘子抬头,只见楼顶巨镜正将月光转化为青灰色妖雾,每道雾丝都连着百姓眉间的符篆。他正要御剑升空,忽觉脚下地面震动,七名术士竟联手施展出「七煞锁魂阵」,七条黑蛇般的气劲缠住他的西肢。
「小崽子,你以为破了外围便算赢?」赤发术士狞笑,从怀中掏出个绣着安禄山生辰八字的布偶,「看本座先抽了你的魂!」布偶心口处插着的银针正要落下,竹灵突然显形于他身后,竹枝化作利刃斩断他的手腕:「邪术之道,也敢在竹山灵根前卖弄?」
趁此机会,韩湘子施展出「剑箫合璧」——这是他在研读《纯阳剑诀》时自创的招式,青剑与神竹箫在空中交织,形成阴阳鱼图案。剑光如烈日,箫音似清泉,所过之处,祭坛上的幡旗、骨笛、人彘灯纷纷崩解。当阴阳鱼图案撞上摄魂天枢镜时,巨镜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镜面上浮现出安禄山的面容:「好个韩湘子,竟敢坏我大事!」
「破!」韩湘子双掌发力,阴阳鱼爆发出万丈光芒。天枢镜应声而碎,青灰色妖雾如退潮般消散,满城百姓相继倒地,昏睡中露出解脱的神情。竹灵虚浮在空中,朝他微笑:「摄魂阵己破,只是这邪术本源……」话未说完,安禄山府邸方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一道流光冲破夜空,正是玄宗皇帝御赐的「霓裳羽衣曲」残卷。
残卷上的金粉在夜空中拼出字迹:「太真魂魄困蓬莱,续命秘术藏羽衣」。韩湘子心头剧震——当年杨贵妃马嵬坡殒命,魂魄竟被安禄山用邪术困在蓬莱幻境,而这残卷中竟藏着玄宗为救爱妃搜集的续命之法。他正要抓取残卷,黑雾中突然伸出数条触手,正是安禄山豢养的「幽冥海妖」。
「竖子敢尔!」韩湘子剑箫再合,这次施展出《洞箫玄谱》中记载的「星海横流」。神竹箫化作万点寒星,青剑则如银河倒悬,两种力量交融,竟在长安城上空形成小型星轨。触手被星芒灼烧,发出刺耳尖叫,残卷趁机落入他手中。
此时,紫微楼废墟中传来呻吟,赤发术士正爬向血池,试图启动最后的「同归于尽阵」。竹灵突然咳血,虚影变得透明:「我本是竹山灵根,强显人形耗损太多元气……那血池里有安禄山的本命精血,绝不能让他毁掉证据!」
韩湘子心中一痛,将残卷收入玉匣,反手将神竹箫插入血池。箫身与血池接触的瞬间,所有邪术符文竟被吸入箫中,显现在竹节上,成为新的「破魔纹」。赤发术士眼见功亏一篑,突然自爆内丹,激起的血浪眼看要波及百姓。千钧一发之际,竹灵化作万片竹叶,为韩湘子挡住致命冲击。
「竹灵!」韩湘子接住飘落的竹叶,发现每片都刻着《洞箫玄谱》的残章。他强忍悲痛,将竹叶收入箫中,知道这抹精魄需要漫长时间才能修复。长安百姓陆续醒来,望着浑身浴血的他,纷纷跪地叩拜,却不知这位少年仙师的袖口,正藏着关乎天下苍生的秘卷与一段未竟的仙缘。
安禄山府邸深处,黑袍翻飞的身影砸烂案几:「好个韩湘子,不仅破了摄魂阵,还夺走了羽衣残卷!」安禄山眼中泛着血光,胸口蚩尤战纹剧烈跳动,「传我命令,启动『蚩尤血祭第二阵』,就算毁了长安城,也要将那小子的魂魄炼成祭旗!」他伸手按向墙上的人皮地图,地图上的潼关防线突然渗出鲜血,正是十万魔兵即将压境的征兆。
韩湘子站在紫微楼废墟上,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手中的残卷突然发烫,浮现出杨贵妃的虚影:「湘子……太真困在蓬莱幻境,唯有霓裳羽衣曲能破局……」虚影消散前,落下一滴晶莹的泪,在他掌心化作通往东海的引路符。他知道,接下来的路,既要阻止安禄山的血祭,又要深入幻境营救贵妃,而这一切,都离不开手中这柄既承剑意又含箫韵的神竹。
「竹灵,待天下太平,定要寻来最纯净的湘江水,助你重塑灵身。」韩湘子喃喃自语,将神竹箫横在唇边,吹出一曲《鹧鸪天》。箫音掠过街巷,唤醒了昏睡的百姓,也惊醒了藏在暗处的八仙密探——铁拐李的葫芦虚影在云端一闪而逝,显然己感知到残卷现世,八仙聚首的契机,正随着这场夜战的余波,悄然临近。
晨风卷起满地邪术残片,韩湘子望着手中的《霓裳羽衣曲》残卷,忽然发现卷尾处还有半阙玄宗的题字:「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此刻在他眼中,这阙诗句不再是帝王的风雅,而是苍生得救的希望。他将残卷贴身藏好,神竹箫在掌心化作青鸾形态,载着他飞向城东——那里,正有一位白发老臣,在深夜的宫门后,等待着能改写盛唐命运的仙师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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