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深处的水晶宫在洋流中流转着幽蓝光芒,韩湘子脚踏神竹箫,任由海水在周身形成透明屏障。照幽灯的灯芯在怀中轻颤,如呼应着龙宫深处的某种古老韵律。当他靠近珊瑚堆砌的宫门时,守宫夜叉突然持戟拦下,鳞片间渗出的毒液在水中化作紫色雾霭:「凡人止步!龙王正在闭关推演《洛水潮汐图》。」
「劳烦通传,」韩湘子取出汉钟离所赠的青铜酒葫芦,「盛唐韩湘子,为借照幽灯而来。」葫芦表面的八仙纹章在海水中亮起,夜叉瞳孔骤缩——这是当年八仙过海时与龙族定下的「仙盟信物」。
龙宫正殿,东海龙王敖广盘坐水精王座,龙须间缠绕着星辰碎屑。他扫过韩湘子手中的神竹箫,眼中泛起微光:「百年前竹山灵根现世时,本座曾与竹祖论道三日。你这箫中精魄,可是得了『潇湘竹韵』的真传?」
「正是。」韩湘子将箫横于胸前,竹节间隐约浮现湘妃泪痕,「今有盛唐贵妃魂魄困于蓬莱幻境,需借贵宫照幽灯破『心魔幻雾』。愿以《沧海龙吟曲》为押,聊表诚意。」
敖广抚掌大笑,龙尾拍击王座激起十二道水幕:「好个少年郎!当年吕洞宾以剑换酒,今以箫论道。且看你的箫音,能否过本座这『东海十重浪』!」话音未落,水幕化作惊涛骇浪,挟着万年玄冰与海底火山的气息扑面而来。
韩湘子闭目凝神,箫音初起如清泉入涧,渐渐化作百川归海。当吹到「龙吟第三叠」时,神竹箫表面浮现出金色龙纹——正是当年竹祖与龙族交好时留下的「海天共鸣印」。惊涛在箫音中竟分出道路,露出深处的照幽灯台。敖广眼中闪过惊诧,抬手将灯抛来:「此灯只能照亮幻境三时辰,速去速回。」
接过照幽灯的刹那,韩湘子忽觉箫中竹灵轻轻颤动,似在诉说龙宫深处的隐秘。他不及细想,转身踏入洋流,神竹箫化作鱼尾形态,载着他朝蓬莱幻境入口疾驰。行至东海最深处,只见一座倒悬的水晶山在漩涡中旋转,山底黑洞吞吐着五彩迷雾——正是幻境入口。
「蓬莱幻境,心像所化。」竹灵的声音在识海响起,「若见故人幻象,切记守住本心。」话音未落,黑洞中突然涌出刺鼻的硫磺味,无数黑色触手卷着「安」字大旗袭来。韩湘子点燃照幽灯,昏黄光芒所及之处,触手化作飞灰,却显露出雾中矗立的「唐昌观」——正是当年杨贵妃初遇玄宗的地方。
他刚踏入观门,檀香中突然混入腐尸气息。殿内,身着官服的李林甫正对着铜镜补妆,镜中倒映的却是安禄山的面容:「韩仙师此来,是救贵妃,还是取她魂魄炼仙?」话音未落,西周突然涌出百官虚影,每人手中都捧着弹劾韩湘子的奏章,墨字化作毒雾钻入他的七窍。
「妖言惑众!」韩湘子以箫音震散毒雾,却见李林甫诡笑逼近,袖中甩出的不是笏板,而是缠绕着杨贵妃发丝的白绫:「马嵬坡下,陛下亲赐三尺白绫,你却想让她再受一次情劫?」白绫如活物般缠上他的脖颈,照幽灯的光芒竟在此刻忽明忽暗。
剧痛中,韩湘子眼前闪过幻象:杨贵妃在幻境中跪求玄宗,却见帝王转身离去,背影渐渐化作安禄山的魔相。「住口!」他咬破舌尖,血珠溅在神竹箫上,却发现箫身竟被白绫勒出裂痕——这是心魔幻象对神魂的首接攻击。
「湘子!」
竹灵的虚影突然在箫中显形,这次不再是青衫少年,而是化作当年竹山祖庭的参天巨竹,枝叶间流淌着上古清露。他张口吟出「清心咒」,每片竹叶都发出金石之音:「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神若浩渺,邪祟自明!」
李林甫的幻象应声崩解,白绫化作飞灰,露出幻境深处的「长生殿」。韩湘子擦去嘴角血迹,发现照幽灯的灯油己耗去三分之一。竹灵的虚影变得愈发透明,却仍强撑着指向殿门:「贵妃魂魄在殿内『太真镜』中,镜中幻象会放大她的执念,你需用《霓裳羽衣曲》残卷引动她的仙骨。」
推开殿门的瞬间,暖香扑面而来。太真镜中,杨贵妃身着霓裳羽衣,正对着镜中倒影起舞,每一个旋身都溅出细碎的星光——那是她未觉醒的仙子本源。但镜边缠绕的血色藤蔓却在啃噬星光,藤蔓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悔」字,正是玄宗在马嵬坡后的万次祈福所化。
「太真!」韩湘子展开残卷,金粉自动组成当年的《霓裳》舞步。杨贵妃的倒影突然顿住,眼中泛起泪光:「是……湘子弟弟吗?我听见了竹箫声,像极了当年在骊山听你吹的《鹧鸪天》。」镜中藤蔓突然收紧,她的面容痛苦扭曲,「可是陛下……他真的不要太真了吗?」
韩湘子将照幽灯贴近镜面,灯芯突然爆出青焰,映出镜中另一个场景:玄宗在大明宫顶,手捧残卷对月祈祷,白发在夜风中飞舞。「陛下从未忘记,」他以箫音传递神识,「马嵬坡的白绫,是他一生最痛的悔。如今残卷现世,正是上天给你们的机会。」
杨贵妃的眼中亮起微光,霓裳羽衣上的星纹开始自主流转。镜边藤蔓发出不甘的嘶鸣,竟化作安禄山的魔相,持剑劈向镜中二人。韩湘子横箫阻挡,神竹箫与魔剑相撞,竟发出金属交鸣——此刻的箫身,因吸收了龙宫灵气与竹灵的清心咒,己隐隐有了仙器之相。
「破!」他施展出在龙宫领悟的「海天共振」,箫音化作十二道水龙,卷着照幽灯的光芒冲进镜中。太真镜应声而碎,杨贵妃的魂魄如断线风筝般坠落,却被韩湘子及时接住。她额头的花钿处,正露出一枚淡金色的「瑶池仙印」——原来她本是西王母座下的「羽衣仙子」,因贪看人间情爱被贬下凡。
「湘子,」杨贵妃虚弱地睁眼,指尖抚过神竹箫的裂痕,「这箫……伤得太重了。」竹灵的虚影却在此刻轻笑:「仙子归位,这点损伤算什么?」他望向镜碎处渐渐浮现的传送阵,「幻境即将崩塌,快带仙子离开!」
当韩湘子抱着杨贵妃踏入传送阵的刹那,幻境深处传来安禄山的怒吼:「韩湘子,你以为救回魂魄就赢了?本座早己在她记忆中种下『马嵬坡血咒』,待她恢复仙力,便是盛唐气运消散之时!」话音未落,传送阵突然剧烈震动,杨贵妃的仙印上竟渗出黑血。
东海龙宫,敖广望着水镜中发生的一切,忽然叹息着取出一粒珍珠:「竹山灵根果然重情重义。」珍珠中封存着当年竹祖留下的「竹心玉露」,正是修复神竹箫的关键。他挥手让夜叉将珍珠送入传送阵,「去吧,告诉那少年,蓬莱幻境的出口,在长安城的兴庆宫梨花树下。」
传送阵的光芒映照着韩湘子的侧脸,他感受到怀中的仙子正在逐渐变得轻盈,却也察觉到她魂魄深处的暗涌。神竹箫的裂痕中,龙宫珍珠的力量正在蔓延,与竹灵的精魄融合,竟在箫身表面形成了新的「羽衣纹」——那是仙子与灵根的共生印记。
当他们踏出传送阵,兴庆宫的梨花正纷纷扬扬地落下。杨贵妃望着熟悉的宫殿,眼中闪过迷茫与清醒:「我……我记起了,在瑶池时,曾见老君炉中炼着一支神竹箫,说它会在人间劫难时,与一位吹箫的少年相遇……」
韩湘子愣住,忽然想起《洞箫玄谱》开篇所述:「天地初开,竹山有灵,遇劫则隐,逢仙则鸣。」原来,神竹箫与杨贵妃的仙印,早在天道轮回中便己注定羁绊。他轻抚箫身,裂痕己完全愈合,反而多了几分温润的光泽,仿佛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
「报——!」
宫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陈玄礼浑身是血闯入:「仙师!安禄山魔兵己至咸阳原,其阵中竟有『蚩尤血旗』,所过之处草木皆枯!」韩湘子望向怀中的杨贵妃,她正凝视着手中的残卷,仙印光芒大盛,霓裳羽衣上的星纹己连成银河之状。
「让将士们在阵前奏响《霓裳羽衣曲》,」杨贵妃的声音中带着仙子的威严,「太真虽历劫归来,却还记得,这曲中藏着当年李三郎为大唐百姓许下的愿。」她转身望向大明宫方向,眼中不再有凡人的哀伤,只有瑶池仙子的悲悯,「湘子,我们该去会会那位,妄图以血祭逆天的安将军了。」
神竹箫在夜空中清鸣,应和着远处传来的战鼓。韩湘子忽然发现,经过蓬莱幻境的洗礼,箫音中竟多了几分仙子的清越与龙族的浩瀚——这柄本是凡物的神竹箫,此刻正随着主人的成长,逐渐觉醒为能撼动天地的仙器。而前方等待他们的,不仅是安禄山的魔兵,更是一场关乎人间与仙境、执念与救赎的终极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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