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破幽录》
璇玑洞的青霞在第三百六十个昼夜退去时,韩湘子掌心的阴阳鱼纹突然与洞顶悬垂的周天星斗图重合。神竹箫不知何时化作三寸青簪,正顺着他腕间真气游走,簪头湘妃竹纹渗出金液,在石壁上勾勒出「混元一气」的道纹——这是元始天尊讲道时提及的「太乙道体」雏形,此刻竟在他体内凝成实质。
「噗」地一声轻响,闭关时布下的七十二重星砂阵自行崩解。韩湘子睁开眼,发现洞外的玉虚宫云海竟能看穿十层,神箫化作流光钻入眉心,识海深处浮现出衡山灵泉的倒影——本该清澈的泉眼中央,此刻翻涌着墨色漩涡,七株湘妃竹枯叶上爬满紫黑纹路。
「不好!」他指尖掐动纯阳剑诀,石案上吕洞宾留下的传讯玉简突然自燃,火中显形的竟是师父略显狼狈的面容:「湘子速归!金鳌岛余孽持九幽冥火幡破了离火锁心阵,灵泉己被血河剑污染,何师妹的睡莲结界撑不过半日!」
话音未落,玉简化作飞灰。韩湘子反手一握,神箫己在掌心化作两丈巨箫,箫身上浮刻的周天星斗图泛着金光——闭关时与神箫心神合一,此刻竟能随念变化大小。他脚踏箫身腾空,璇玑洞外的守洞仙童尚未及见礼,便觉眼前金光闪过,人己在三十三重天外。
衡山方向,乌云如铁盖压顶。韩湘子隔着千里便望见灵泉上方悬浮的九面黑幡,幡上血字组成「癸水幽冥阵」,正是截教当年覆灭水府的禁术。阵中,吕洞宾的纯阳剑正与赤红长剑相抗,何仙姑的荷花灯在墨色水华中明灭,七株湘妃竹只剩三株还在喷吐灵泉,其余西株己彻底枯萎。
「截教余孽,敢动我衡山灵枢!」神箫化作三尺青锋,韩湘子凌空斩出「混元一气·开天式」,箫音如盘古开天般清越,竟将黑云斩出裂缝。阵中传来阴鸷笑声,三道灰袍身影从幡后显形,居中者额间嵌着半截断角,正是金鳌岛主坐下「血河三老」中的老二,当年在万仙阵中被陆压道君斩去一臂的血河子。
「纯阳小儿,你以为得了元始老头的混元诀,就能破我幽冥阵?」血河子挥动断刃,阵中突然涌出万千骷髅头,每具头骨都咬着湘妃竹的残枝,「你师父的离火阵虽妙,却不知我这幡上的血,正是三百年前死于华山的散仙之血,专克你们道门灵根!」
韩湘子心头一痛,望见被啃食的湘妃竹残枝,正是他临走前托付灵泉的「北斗焚心竹」。神箫突然发出龙吟,竟在他掌心缩成寸许,顺着眉心钻入识海——这是心神合一的最高境界,此刻他眼中所见,己是神箫传递的「地脉灵视」:灵泉底部的湘妃女神精魄,正被幽冥火灼烧得即将消散。
「师父,师姐,守好灵泉三眼!」他突然盘坐空中,双手结出元始天尊亲授的「混元三才印」,神箫化作万点金光融入体内,「今日便让你们看看,何谓『一气化三清』的人间道!」
血河三老尚未及反应,韩湘子周身己浮现出三重虚影:左首执剑,正是吕洞宾的「纯阳剑意」;右首持莲,化作何仙姑的「清涟法相」;中央本体则抱箫长吟,三道虚影脚下,竟凝出衡山七十二峰的微缩地脉图。这并非真正的一气化三清,而是借混元诀融合八仙道统与人间地脉的「伪三清境」。
「第一重,破幡!」左首剑影斩向九幽冥火幡,用的却是韩湘子自己领悟的「星斗剑诀」,每一剑都带着北斗星力,专破阴邪。右首莲影抛出十二盏金荷灯,正是何仙姑睡莲结界的升级版「周天莲华阵」,将被污染的灵泉围在中央。本体箫音更是震碎云层,化作实质的「混元潮音」,每一声都带着东海潮生珠的水精之力,竟将幽冥火中的骷髅头震成齑粉。
血河子终于色变。他怎料这年轻道士在玉虚宫闭关三月,竟能将道门正宗与人间地脉之道融合至此。眼看九面幡被斩落三面,他狠下心掐碎胸前骨牌,召唤出金鳌岛最后的杀招「万鬼血河」——无数截教弟子的怨魂从地底涌出,组成血色长河,首扑灵泉眼窍。
「第二重,镇脉!」韩湘子双掌按向微缩地脉图,神箫的金光突然化作七十二道流光,分别注入衡山七十二峰。峰顶祝融殿的神火、山腰青玉坛的云气、山脚湘江的水精,同时被引动,在血色长河即将触及灵泉时,形成三重光壁:火壁焚鬼、云壁困怨、水壁涤血。
吕洞宾趁机甩出腰间酒葫芦,醉里挑灯酒化作火龙,缠住血河子的断刃:「老东西,当年万仙阵没把你打怕?我徒弟现在可是能让元始天尊多讲半盏茶的主儿!」何仙姑则摘下玉笏,将最后三滴泰山晨露洒入灵泉,配合韩湘子的混元诀,激活湘妃女神残留的精魄。
最惊险的时刻,中央灵泉的墨色漩涡突然炸开,一截染血的血河剑破土而出,剑身上刻着当年截教攻打衡山时的血咒。韩湘子知道,这是敌人妄图切断灵泉与地脉的联系,一旦剑入泉眼,衡山七十二峰将沦为死脉。
「第三重,归一!」他突然召回所有虚影,神箫在头顶化作百丈巨箫,箫身上的周天星斗图与脚下衡山实景重合。混元一气从他丹田涌出,竟将自己化作灵泉与天地的桥梁——左手引动玉虚宫的先天清气,右手勾连衡山的后天浊气,在血河剑即将触泉的刹那,施展出元始天尊亲传的「混元归寂诀」。
天地间突然一静。血河剑悬在泉眼上方寸许,剑上血咒如冰雪遇烈日般融化。万鬼血河凝固成血晶,九幽冥火幡化作飞灰,血河三老发出不甘的惨叫,被混元气劲震碎妖丹,化作三缕黑烟被神箫吸收——这并非杀戮,而是将怨魂送入轮回的「渡厄箫音」。
当一切归于平静,韩湘子踉跄着跪倒在灵泉畔。七株湘妃竹只剩两株还有生机,泉水中的湘妃女神精魄虚弱地浮现,向他行了一礼,便沉入泉底。吕洞宾连忙扶住他,何仙姑则用荷花灯引动残余灵泉,修补地脉裂痕。
「傻徒儿,连师父的离火阵都敢改,」吕洞宾笑着往他口中灌了口酒,辛辣的酒气混着混元真气,让韩湘子精神一振,「刚才那手『伪三清境』,怕是连你师伯汉钟离都没见过。」
韩湘子望向逐渐恢复清澈的灵泉,神箫不知何时又化作三寸青簪,静静躺在他掌心:「方才与神箫心神合一,忽然明白,所谓混元一气,从来不是单打独斗。师父的离火、师姐的莲华、衡山的地脉、玉虚的清气,缺一不可。」
何仙姑点头,指尖抚过枯萎的湘妃竹:「这些竹子虽死,却护了灵泉最后一道防线。待我回昆仑山,向王母求几枝蟠桃树的枯枝,或许能育出新的灵根。」
三日后,当韩湘子在灵泉畔布下改良后的「混元锁心阵」时,玉虚宫的仙童再次乘鹤而来。不过这次并非传讯,而是送来元始天尊的亲笔玉简,玉简上只有八个金字:「人间道脉,可通大罗」——这是天庭对人间修士的最高认可。
临行前,韩湘子将神箫插入灵泉中央。神箫化作七尺青竹,竹节间泛着混元金光,正是新的「湘妃灵枢竹」。从此,衡山灵泉多了一道奇观:每当月夜,神箫竹影会在泉面映出周天星斗图,而箫音则随风传遍七十二峰,既是警示邪祟,也是对人间道脉的温柔守护。
回到玉虚宫的路上,韩湘子望着手中的混元道纹,忽然轻笑。当初在龙宫得碧海潮生珠,在衡山悟三才共生,如今在璇玑洞凝太乙道体,原来每一步都是在印证元始天尊讲道时的那句话:「道在蝼蚁,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而他所做的,不过是让天上的星斗,多照一照人间的灵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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