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竹破煞录》
衡山祝融峰的暮色被血光染成铁锈色时,韩湘子脚踏神箫如流星坠地。崖下十里处的灵泉谷中,吕洞宾的纯阳剑正与三柄骨剑绞杀,剑刃相交处溅出的火星落在焦黑的湘妃竹根上,腾起的烟雾里裹着腐尸气息——截教妖人竟用万妖血煞阵炼祭地脉,七口黑棺正顺着灵泉眼窍缓缓下沉。
“来得好!”何仙姑的荷花灯在棺木上方布下十二瓣光盾,却被棺盖上的祖巫纹震得明灭不定,“这些贼子偷了金鳌岛的‘九幽炼魂幡’,用七十二妖修的生魂温养黑棺!”话音未落,右侧山岩突然裂开,三条生满倒刺的触手甩出,正是截教“血手夜叉”的成名妖术。
韩湘子抬手一握,神箫化作丈二青竹,箫身上尚未褪尽的混元金光与衡山七十二峰的地脉共鸣。他足尖轻点地面,三百里内的云雾应声汇聚,在半空拼出北斗七星图——这是改良后的“周天星斗覆灵阵”,以灵泉为阵眼,借八仙各自镇守方位。
“师父守离位,师姐镇坎宫!”他的箫音如重锤击鼓,七颗主星突然降下流光,分别注入吕洞宾的剑、何仙姑的灯,以及远处赶来的张果老的驴蹄、汉钟离的蒲扇。当蓝采和的花篮化作流光罩住黑棺时,韩湘子赫然发现,每口棺盖上都刻着与他神箫同源的湘妃竹纹——这是截教故意以灵泉灵根为引,要将阵法与地脉绑定。
“小辈找死!”血手夜叉现身山巅,背后九对骨翼拍击出腐臭阴风,手中所持正是染血的“湘妃断竹”——三日前被妖火烧毁的灵枢竹残枝。断竹尖端滴下的黑血落入灵泉,竟让泉眼泛起逆流,七十二峰的地脉灵气正被倒吸进黑棺。
韩湘子瞳孔骤缩。神箫突然发出蜂鸣,竹节间的混元纹自动亮起,竟与断竹产生共鸣。他猛然想起元始天尊所言“清浊同源”,当即逆转箫音,从“混元潮音”转为“幽冥引”——这并非魔道功法,而是借地脉黄泉的清浊二气,强行剥离断竹与灵泉的联系。
断竹在空中剧烈震颤,夜叉的骨翼竟被箫音震出裂痕。趁此机会,吕洞宾的纯阳剑化作千万剑影,将三具血手夜叉钉在山壁上。然而黑棺却在此刻全部开启,七十二道妖魂裹挟着祖巫残念扑向灵泉,每道妖魂手中都握着半片染血的湘妃竹叶。
“不好!他们要以灵根残片割裂地脉!”何仙姑的荷花灯瞬间亮起七彩霞光,却只能勉强拦住二十道妖魂。韩湘子见势,突然将神箫插入灵泉中央,自身盘膝坐于北斗星图中央,掐动“一气化三清”的手诀——左掌引玉虚宫先天清气,右掌纳衡山后天浊气,神箫作为桥梁,强行在清浊之间打开通道。
异变就在此刻发生。神箫吸收了灵泉中残留的妖邪之气,竹节处突然裂开细小纹路,透出内里的金色髓心。那些被击落的湘妃断竹残片,竟自动飞回神箫周围,融入裂痕之中。韩湘子只觉识海剧痛,神箫的意识如洪水般涌入——那是千万年来衡山竹灵的记忆,夹杂着截教妖邪的侵蚀之力。
“湘子小心!”吕洞宾的声音仿佛从极远处传来。韩湘子猛然惊醒,发现神箫己变成通体墨绿的怪竹,竹节间生长出九片半透明的竹鳞,每片鳞甲上都流转着周天星斗图。更惊人的是,神箫此刻正在自主吸收天地灵气,灵泉周围的云雾竟形成巨大的漩涡,向箫身汇聚。
“这是……九霄玄竹!”何仙姑认出了古籍中的记载,“传闻天地初开时,昆仑虚顶曾生玄竹,可纳九霄灵气,孕万法精要。没想到神箫吸收妖邪与灵根,竟返祖觉醒!”
血手夜叉发出最后的尖啸,试图引爆体内妖丹。韩湘子抬手一握,玄竹突然伸长,竹鳞扫过之处,妖丹竟化作灵气被吸收。他站起身,发现玄竹己与他的心神完全融合,甚至能“看”见十里内的地脉走向——灵泉眼窍的逆流正在逆转,黑棺中的祖巫纹被玄竹鳞甲上的星斗图逐一破解。
“诸位,结八仙幻灭阵!”韩湘子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沉稳,玄竹在他手中化作八件法器虚影:吕洞宾的剑、汉钟离的扇、张果老的驴、铁拐李的葫芦……每样虚影都带着对应的道韵,与周天星斗阵完美融合。
当第八道虚影——韩湘子自己的洞箫——落入阵眼时,整个衡山突然亮起七彩霞光。玄竹作为阵眼核心,将八仙道统与天地灵气提纯,形成实质的“混元灵气潮”。黑棺在潮水中如冰雪消融,祖巫残念被震碎成光点,反哺给灵泉周围的枯竹。
最后一口黑棺炸裂时,血手夜叉的本体显形——竟是金鳌岛主座下大弟子,当年在万仙阵中被斩去头颅的“血颅老祖”。他的元婴正欲遁走,玄竹突然化作巨网,竹鳞间的星斗图组成“紫微囚龙阵”,将元婴困在灵泉上空。
“你……你竟敢用玄竹祭阵……”血颅老祖的元婴声音颤抖,“此竹乃截教克星,当年通天教主……”
“截教重术,道门重道,”韩湘子打断他,玄竹轻轻一颤,将元婴中的邪祟剥离,“今日便送你去轮回台,洗去这三百年的怨气。”说罢,玄竹射出一道青光,托着元婴飞向西方极乐天,那是元始天尊当年留下的往生通道。
战斗结束后,衡山的夜色己深。韩湘子抚摸着玄竹,发现竹鳞上多了七道金纹,正是对应衡山七处灵泉眼窍。神箫的意识告诉他,从今往后,它无需主人催动,便能自主吸收九霄灵气,转化为最纯净的混元之气,反哺地脉。
看来以后你连师父的酒都不用偷了,”吕洞宾凑过来,用剑鞘敲了敲玄竹,“这竹子吸一天灵气,够我醉三天的。”他忽然正色,指向灵泉中重新萌发的湘妃竹,“不过那群贼子此次目标明显是灵根,怕是南海巫族又在搞鬼。”
何仙姑点头,取出玉笏记录地脉损伤:“玄竹觉醒后,灵泉的自愈能力提升三倍,但被祭炼的黑棺还是伤了三条地脉支流。湘子,你与玄竹心神相连,可曾‘看’见什么异象?”
韩湘子闭目感受,识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在极南之地的深海中,一座刻满祖巫纹的青铜祭坛正在成型,祭坛中央,半截染血的玄竹残根缓缓升起——那是与他手中玄竹同源的“九幽冥竹”。
“南海巫族在炼制冥竹,”他睁开眼,玄竹的竹鳞轻轻颤动,“他们想以玄竹的清灵,养冥竹的浊煞,一旦成功,天地清浊二气将被颠倒。”
吕洞宾吹了声口哨:“有意思,当年大禹治水时斩了玄竹分南北,没想到南支竟落在巫族手里。看来咱们八仙,又要去南海走一遭了。”
夜深人静时,韩湘子独自坐在灵泉畔。玄竹此刻化作三尺青箫,静静躺在他膝头,竹鳞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他忽然想起在玉虚宫闭关时,元始天尊说过的话:“法宝通灵,不在材质高低,而在与主人的道心共鸣。”如今神箫蜕变为九霄玄竹,与其说是吸收了邪气,不如说是接纳了天地间的清浊二气,真正成为了“混元一气”的载体。
远处,吕洞宾的歌声混着酒香飘来:“灵泉洗剑斩妖邪,玄竹生根接九霄。莫说仙家无趣事,醉看湘子种新苗——”韩湘子摇头轻笑,指尖轻点玄竹,箫音响起,竟是从未有人听过的《清浊调和曲》。曲声中,新萌发的湘妃竹破土而出,竹梢挂着的露珠,倒映着九霄玄竹与周天星斗的光辉,宛如天地间最和谐的画卷。
这一战后,衡山灵泉多了两样奇观:其一是每逢朔月,玄竹会自行升空,吸收九霄灵气,在峰顶形成“星竹贯日”之景;其二是被玄竹反哺的湘妃竹,竹节间竟隐隐透出周天星斗纹,被山民称为“仙骨竹”,谓其能驱邪避灾。
而韩湘子知道,这不过是天地大劫的序幕。当玄竹与冥竹的共鸣越来越清晰,当南海的巫族祭坛逐渐成型,他手中的箫,终将成为那道连接清浊、平衡天地的桥梁。就像此刻,玄竹箫穗上的阴阳鱼纹,正随着灵泉的波动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真正的大道,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斩灭,而是让清浊在碰撞中,孕育出更璀璨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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