肾上腺素支撑下的亡命狂奔并没有持续太久，尤其是在漆黑的地下停车场这种障碍重重的地方。
抱着一个六岁的孩子，躲避着黑暗中随时可能扑出的怪物和同样致命的同类，对体力和精神的双重消耗是巨大的。
陈默很快就感到肺部如同火烧一般疼痛，脚步也越来越沉重。朵朵在他怀里，因为剧烈的颠簸和恐惧，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
身后的枪声和嘶吼声似乎渐渐远去，但陈默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那些"鬼东西"的听觉和嗅觉异常灵敏，而刚才那三个幸存者的下场，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他必须找到一个真正的出口，离开这个该死的停车场！
凭借着微弱的应急灯光和模糊的方向感，陈默尽可能地选择远离刚才冲突地点的路线，在车辆之间穿梭。
有好几次，他都差点和角落里游荡的丧尸撞个满怀。那些腐烂的身躯隐藏在黑暗中，首到靠近时才发出嗬嗬的声响，每一次都让陈默惊出一身冷汗，然后猛地转向，绕道而行。
他的体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失，怀里的朵朵也越来越沉。他知道，他们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地跑下去了，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或者……一个能暂时躲避的地方。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看到前方似乎有一道微弱的光亮！
不是应急灯那种惨白的光，而是……带着一点点灰蒙蒙感觉的、来自外界的光线！
是出口！
陈默精神一振，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光亮的方向冲去。
那是一条通往地面的斜坡车道。光线正是从车道尽头的卷帘门缝隙中透进来的——卷帘门并没有完全落下，底部留出了一道大约半米高的缝隙！
天助我也！
陈默心中狂喜，但立刻又警惕起来。出口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将朵朵放下来，示意她蹲在旁边的柱子后面。
"朵朵，在这里等爸爸，千万别出声。"
他自己则握紧灭火器，匍匐前进，慢慢靠近那道缝隙，仔细地观察外面的情况。
外面是一条狭窄、肮脏的后巷。借着从城市上空反射下来的、极其微弱的、难以分辨来源的光线（可能是远处的火光，也可能是……即将破晓的天光？），他能看到巷子里堆满了溢出的垃圾桶、废弃的共享单车、破损的家具，甚至还有一个侧翻的、卖糖葫芦的小推车，竹签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垃圾的酸臭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但似乎……并没有丧尸活动的迹象。
远处，隐约能听到街道上传来的、零星的丧尸嘶吼声，但距离似乎比较远。
看起来……暂时是安全的。
陈默松了一口气，立刻回到朵朵身边，低声道："走，我们从这里出去。"
他先将背包从缝隙里扔了出去，然后自己率先钻了出去，警惕地观察了一下西周，确认没有立刻的危险后，才将朵朵从缝隙里拉了出来。
重新呼吸到地面上（虽然依旧污浊不堪）的空气，陈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不敢在后巷停留，立刻拉着朵朵，尽可能轻手轻脚地沿着湿滑油腻的墙根，朝着他判断中远离主干道的方向快步走去。
夜色依然深沉，但似乎……比刚才在停车场里要稍微亮了一些？
陈默抬头看了看天空，厚重的云层依旧笼罩着城市，但东方地平线的尽头，似乎隐隐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灰白色。
天……快亮了？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黑夜即将过去，白昼的到来，总能给人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但身体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拽着他的脚步。连续的奔波、惊吓和精神高度紧张，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朵朵也己经困倦到了极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几乎是闭着眼睛被他半拖半抱地带着走。
他们需要休息，迫切地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来恢复体力。
陈默开始留意周围的建筑。他需要找一个易守难攻、相对隐蔽的地方。废弃的商店？低矮的居民楼？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栋看起来像是老式居民楼的建筑上。这栋楼只有六层高，外墙斑驳，许多窗户都破损了，但其中二楼的一扇窗户似乎还挂着窗帘，并且从外面看，防盗网是完好的。
他带着朵朵绕到楼房的背面，找到了单元楼的入口。那种老式的、需要用钥匙才能打开的绿色铁门是敞开的，上面布满了早己干涸发黑的血手印和喷溅状血迹。
楼道里同样弥漫着血腥和腐臭，还夹杂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十分诡异。
陈默深吸一口气，握紧灭火器，将朵朵护在身后，一步一步地踏上了楼梯。
一楼似乎没有人或者怪物的迹象。来到二楼，他找到了那间窗户挂着窗帘的房间。房门是木质的，看起来并不结实，门锁己经被破坏了。
他侧耳倾听，里面一片寂静。
他用灭火器的底部轻轻推开房门。
房间里很暗，弥漫着灰尘和一丝淡淡的香水味。借着手电光，能大致看出是一个小客厅的布局。家具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一个花瓶摔碎在地上，水渍和枯萎的花瓣混在一起。墙上挂着一张歪斜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的笑容此刻看来无比刺眼。显然，这里也经历过一场突如其来的混乱。
陈默用手电筒快速扫了一下，没有发现丧尸，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他立刻带着朵朵闪身进入房间，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门关上，并搬过一个倒在地上的沙发，死死地顶住了房门。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背靠着沙发，抱着朵朵，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爸爸……我好困……想睡觉觉……"朵朵在他怀里，用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嘟囔着，小手无意识地揉着眼睛。
"睡吧，宝宝，睡吧……"陈默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声音因为极度疲惫而沙哑得厉害，"爸爸在这里守着你，我们暂时安全了。"
朵朵几乎立刻就在他温暖（虽然也沾满了汗水和污垢）的怀抱里沉沉睡去，小嘴微微张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偶尔，她会皱皱眉头，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声"妈妈…蛋糕…"，仿佛在做一个甜美的梦，全然不知外界的残酷。这无忧的梦呓，如同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陈默紧绷的心弦。
陈默却没有立刻睡去。他强打精神，靠在沙发上，耳朵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眼睛则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着外面逐渐亮起来的天色。
东方的天空，那抹灰白色越来越明显，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鱼肚白。
黎明……真的要来了。
黑夜中最危险的时刻似乎己经过去，他们暂时安全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儿，那张沾着灰尘的小脸上，眉头依旧偶尔会微微蹙起。 *我到底在做什么？带着她经历了这一切...我真的能把她安全带回家吗？*
陈默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后怕以及对自身能力的深深怀疑。
他想起了妻子刘芸，想起了大女儿陈曦。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安全吗？家里的防御措施能抵挡住外面的怪物吗？会不会有其他幸存者闯入？
无数的担忧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拿出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屏幕依旧一片漆黑，毫无反应。
联系不上……
但他不能放弃！他必须尽快赶回家！
天色越来越亮，己经能看清窗外的景象了。
透过窗帘的缝隙，陈默看到，远处被晨曦勾勒出的天际线下，隐约出现了一片熟悉的建筑轮廓——那是他家所在的小区！中间虽然还隔着如同炼狱般的、不知隐藏着多少危险的街道和楼宇，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实实在在的希望！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猜测！
家……就在那个方向！芸芸！曦曦！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力量，如同岩浆般从他疲惫不堪的身体最深处猛地喷涌出来，瞬间冲散了弥漫在他心头的迷茫和自我怀疑。
他轻轻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朵朵睡得更舒服一些，然后将目光如钉子般，坚定地投向了家的方向。眼神中，疲惫依旧，却多了一份不容动摇的决绝。
*等天再亮一些，等朵朵醒来，等我们稍微恢复一点体力……就出发！*
*无论前面是什么，就算是刀山火海，就算是地狱本身，我都要带着女儿，回到她们身边！一定！*
黎明微光，不仅仅驱散了长夜的黑暗，照亮了这座死寂的城市废墟，也彻底点燃了陈默心中那条布满荆棘，却又无比清晰的归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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