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堆垃圾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和橡胶轮胎特有的刺鼻气味。陈默用手电筒扫过去，废轮胎、碎砖块、破裂的塑料桶……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他心里那点因为女儿提醒而勉强提起的劲儿，又泄了下去。
但陈曦没有放弃，她走近几步，蹲下身，手电光贴着地面仔细地照着。突然，她“咦”了一声，伸手指着轮胎和墙壁之间的缝隙：“爸，你看，这里。”
陈默也蹲下去，凑近了看。借着光线，他终于看清了女儿指的是什么——就在那肮脏潮湿的缝隙里，紧贴着渗水的墙根，竟然真的挤着几簇矮小的、绿油油的植物。叶片厚厚的，像多肉植物，边缘有一圈细密的、不太明显的锯齿，暗红色的茎秆匍匐在地上。叶片上沾满了黑灰，看起来脏兮兮的，但那抹绿色，在这片死寂的、只有黑灰色的地下空间里，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顽强。
“这是什么草？”陈默皱着眉，伸出手指碰了碰，叶片触感粗糙，还有点黏糊糊的感觉。“能活在这种地方？”
“不知道…”陈曦摇摇头，她也觉得奇怪，“这里几乎没光线，就靠墙缝里那点水？”她用指尖蹭了蹭叶片上的灰，“看着…有点像…以前公园花坛里长的那种野草？”她也不确定。
这几株不起眼的“杂草”，能解决他们眼下的困境吗？陈默完全不抱希望。能吃吗？有没有毒？谁知道。
“算了，大概就是普通的野草。”陈默叹了口气，准备起身。“我们再往深处找找看吧，也许……”
他话还没说完，两人身后传来了刘芸带着哭腔和焦急的呼喊：“阿默！曦曦！快回来！妈她……她好像不行了！！”
陈默和陈曦脸色骤变，什么也顾不上了，拔腿就往SUV的方向狂奔！
冲回车边，只见刘芸正抱着岳母的上半身，泪流满面，不停地呼唤着：“妈！妈您醒醒！您看看我！”
李秀兰的眼睛紧闭着，脸色灰白中透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嘴唇完全失去了血色，呼吸己经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胸口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
完了……陈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个……那个草……”
就在所有人都被绝望攫住的瞬间，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像幻觉一样，从李秀兰紧闭的嘴唇间挤了出来。
“妈？！”刘芸愣住了，连忙俯下身。
陈默和陈曦也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
李秀兰的眼皮极其费力地颤动了几下，似乎想睁开，但失败了。她的目光似乎并没有聚焦，只是涣散地朝着车外他们刚刚回来的方向，嘴唇又动了动：“水……旁边的……绿叶子……”
“绿叶子？您是说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个？”陈默立刻反应过来，心脏狂跳起来。
李秀兰的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轻微的“嗯”声，然后又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马……齿……苋……”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能……吃……也……挤……水……”
“马齿苋？！”陈默脑子里轰的一声。作者“吃瓜雷群众”推荐阅读《末日归途：我的女儿必须活下去》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以前听谁说过，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野菜，很多地方都有。
“妈！您确定吗？那种草真的是马齿苋？能吃？”刘芸抓着母亲的手，急切地追问，声音都在发抖。这太匪夷所思了！在这种鬼地方找到的野菜能救命？
李秀兰似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眼缝里竟然透出一丝清亮的光，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确定……我……认得……小时候……饿……就靠它……活命……清热……解毒……叶子里……全是水……”说完这几句，她头一歪，似乎又彻底失去了意识，呼吸再次微弱下去。
车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震住了。
信，还是不信？
一个濒死的老人，凭着几十年前的饥荒记忆，指认一种在地下停车场垃圾堆旁找到的野菜能救命？这听起来……太悬了。
陈默看着岳母那张灰败的脸，又看了看妻子和女儿眼中的惊疑不定，内心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这太冒险了，万一有毒，或者根本没用，岂不是雪上加霜？
可是……不信又能怎样？
等死吗？眼睁睁看着岳母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猛地一咬牙，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我去弄！不管是什么，试了才知道！”
死马当活马医！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爸！我跟你去！”陈曦立刻站了出来，小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决绝。
“你留下！”陈默这次语气不容置疑，“看好你妈和你妹妹，注意警戒！”他转向刘芸，“芸，找个袋子！”
刘芸擦掉眼泪，用力点头，迅速从后备箱翻出一个还算干净的购物袋。
陈默接过袋子，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再次冲向那个垃圾角落。他的步伐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再次蹲在那几簇顽强的绿色植物前，他仔细地观察着。肥厚的、倒卵形的叶片，紫红色的、匍匐的茎秆，还有那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黄色花苞……这和他记忆中模糊的马齿苋图片，以及岳母的描述，似乎都能对上！
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不再迟疑，伸出沾满油污和细小伤口的手，开始小心翼翼地采摘。他尽量挑选那些叶片、远离明显污秽的部分，一片、两片……动作又快又轻，生怕损伤了这来之不易的希望。
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只有手电筒的光束在摇曳。远处，是SUV昏黄的车灯，像两颗焦灼等待的眼睛。
这个总是需要别人照顾的老人，这个在逃亡路上被视为负担的病人，此刻，却用她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点亮了来自遥远过去的记忆微光，为他们撕开了一道通往生路的裂缝。
这微弱的“草叶低语”，真的能创造奇迹吗？
陈默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手中的塑料袋，正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满，仿佛装下了整个家庭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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