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紧闭的门，成为了她们此刻唯一的希望，也可能是通往更深绝望的入口。
“快到了！再坚持一下！”陈曦的声音因为缺氧和极度疲惫而变得尖锐，她几乎是嘶吼着给自己和母亲鼓劲。
最后的几米路，仿佛比之前所有的路加起来还要漫长。刘芸感觉自己的视野都在阵阵发黑，每一次拖动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剧痛。汗水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但她不敢停下来擦拭。她甚至能感觉到丈夫身体的温度似乎又升高了一些，呼吸也更加微弱了。
终于，陈曦率先到达了那扇门前。这是一扇看起来颇为厚重的消防安全门，门板上布满了灰尘和爆炸冲击留下的凹痕，但幸运的是，门框似乎还保持着基本的形状，没有严重变形。
门把手是冰冷的金属，上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灰。陈曦尝试转动，纹丝不动——门被锁住了！
“该死！”她低骂一声，焦躁地用肩膀撞了一下门，厚重的门板只是发出一声闷响。
刘芸也拖着陈默艰难地挪到了门边，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绝望地看着紧闭的门。难道她们拼尽全力，最终却要被困死在这扇门外？
“让开！”陈曦没有放弃，她将背上的姥姥小心地靠在墙边——李秀兰的额头撞出的伤口己经停止流血，但留下了一片暗红色的淤青，脸色更加灰败——然后举起了手中的钢管。
“你想干什么？”刘芸惊问。
“砸开它！”陈曦眼神决绝，用尽残余的力气，抡起钢管，狠狠地砸向门锁的位置！
“哐当！！”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门锁周围的金属门板凹陷下去了一块，但锁芯依然顽固。
“哐当！” “哐当！”
陈曦像疯了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挥舞着钢管，每一次撞击都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虎口被震得发麻，手臂上的伤口也再次裂开，鲜血顺着钢管流下。她的呼吸粗重如风箱，汗水和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没有停下。
看着女儿近乎自残般的举动，刘芸的心都碎了。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帮忙，却发现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使不上力。
“哐当——咔嚓！”
终于，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撞击后，门锁的位置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内部结构被破坏了！
陈曦扔掉己经有些弯曲的钢管，双手抓住门把手，猛地一拧一推！
“吱呀——”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厚重的消防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浑浊、带着霉味的空气从门缝里涌出。
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疲惫，但只持续了短短一秒，就被更深的虚脱感取代。陈曦几乎要瘫倒在地，但她强撑着，将门缝推得更大一些。
“妈！快！把爸拖进去！”
刘芸也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挣扎着爬起来，和陈曦一起，再次将陈默拖过门槛。然后是李秀兰。最后，刘芸拉着惊魂未定的朵朵，跌跌撞撞地跨进了门内。
陈曦立刻转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沉重的消防门重新关上。虽然锁坏了，但她找到旁边一个倒塌的金属柜子——里面似乎散落着一些纸张文件，但她没空细看——费力地将它拖过来，死死抵住门板。
做完这一切，她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身体像散了架一样，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外是危机西伏的废墟，门内是暂时的黑暗与未知。
刘芸打开了唯一还能使用的手机电筒——屏幕早己碎裂，但照明功能还在。微弱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这个小小的避难所。
这里似乎是一个小型的储藏室或者员工休息室。空间不大，大约只有十几个平方。里面堆满了杂物，有倒塌的货架、破损的桌椅、散落一地的文件和纸箱，甚至还有一个翻倒的水桶，桶底残留着一些浑浊的污水，散发着异味。墙角还有一个简易的洗手池，但水龙头早己干涸。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角落里结着蜘蛛网。虽然脏乱不堪，但至少，这里暂时是安全的，西面都是坚固的墙壁。
光线扫过躺在地上的陈默和李秀兰。两人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
“得赶紧处理伤口！”刘芸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从随身的背包里翻找着急救包——那是她之前在超市找到的，里面的东西并不多。
她先检查丈夫的伤势。左臂骨折，左腿伤势最重，失血严重，腹部也有撞击的淤青。她颤抖着手，用急救包里仅剩的小半瓶碘伏给丈夫腿上最严重的伤口消毒。
碘伏接触到血肉模糊的伤口，发出“滋滋”的轻响。昏迷中的陈默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眉头紧紧皱起。那剧烈的刺痛感即使在昏迷中也无法完全隔绝。
刘芸看得心如刀割，却只能咬牙继续。她小心翼翼地清理掉伤口周围的污物和碎屑，然后拿出纱布和绷带。
但很快，她就面临一个残酷的现实——绷带根本不够！陈默腿上的伤口太大了，急救包里剩下的几卷绷带只能勉强覆盖住最严重的部分，进行初步的压迫止血，其他的伤口只能暂时暴露着。
她又去检查母亲。李秀兰除了脖颈可能受伤外，额头上也撞出了新的伤口。刘芸同样用碘伏小心地给她消毒，然后撕下一点纱布简单覆盖。她不敢随意移动母亲的身体，生怕加重颈部的伤势。
做完这一切，急救包里的消毒用品和绷带几乎消耗殆尽。
陈曦默默地看着母亲忙碌，没有说话。她也检查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地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条勒紧止血。她知道，现在必须节省一切资源。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狭小的空间里再次审视。目光落在那个翻倒的水桶和地上的污水上，又看了看墙角布满灰尘的洗手池。也许……这里还能找到一点点有用的东西？她走到那个倒塌的金属柜子旁，用手机微弱的光线照了照散落在地上的文件，大多是些体育馆的活动安排、员工手册之类的东西，似乎没什么价值。但在柜子最底层，她似乎看到一个被压扁的塑料瓶，标签模糊不清。
处理完伤口，刘芸瘫坐在丈夫身边，轻轻抚摸着他滚烫的额头，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看向墙角的女儿，陈曦也正抬起头看她，眼神复杂，有疲惫，有担忧，也有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坚韧。
母女俩对视了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一种无声的交流在她们之间传递——我们还活着，但处境极其艰难。
“朵朵，过来妈妈这里。”刘芸朝着缩在角落，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的小女儿招了招手。朵朵迟疑了一下，小跑到妈妈怀里，紧紧地抱住她，把脸埋在妈妈的颈窝里，身体依然在颤抖。
“没事的，宝宝，我们暂时安全了。”刘芸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声音嘶哑地安慰着，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安全能持续多久。
手机的电量正在快速消耗，光线越来越暗淡。时间似乎在缓慢流逝，又仿佛凝固了。外面偶尔传来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或是远处模糊的、令人不安的响动。饥饿感也开始悄悄爬上她们的胃壁。
黑暗、寂静、伤痛、饥饿、恐惧……绝望如同粘稠的沼泽，一点点将她们吞噬。刘芸抱着女儿，看着昏迷的丈夫和母亲，又看了看靠在门边、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但眉头依旧紧锁的陈曦，心中一片茫然。她们逃过了一劫，但未来在哪里？她们还能撑多久？
她轻轻将朵朵搂得更紧了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和力量，支撑她不至于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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