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如同有实质的、粘稠的墨汁，缓慢却不容抗拒地灌满了这个狭小的储藏室，也灌满了刘芸的心肺。手机屏幕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后，世界便沉入了绝对的死寂和虚无。眼睛努力适应，却只能捕捉到一片混沌的、令人心慌的漆黑，仿佛连空气都变成了固态，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她抱着朵朵，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一动也不敢动。怀里的小身体滚烫，呼吸带着不均匀的热气喷在她的颈窝，偶尔还会不安地扭动一下，发出细微的、梦呓般的啜泣。是发烧了吗？还是仅仅因为恐惧和疲惫？在这片黑暗中，她无从判断，只能更紧地搂住女儿，试图用自己同样冰凉的体温去安抚她，却徒劳无功。
时间失去了意义。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参照，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仿佛凝固成了永恒。感官被无限放大，又似乎被剥夺。她能听到自己和女儿粗重的呼吸声，能听到不远处丈夫喉咙里偶尔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还有……更远处，墙角母亲那几乎微不可闻、却又顽强存在的、如同蛛丝般的气息。这些生命的声音，本应是慰藉，此刻却像一把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她早己脆弱不堪的神经。
饥饿感如同活物，在胃里疯狂地搅动、啃噬，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空气中弥漫的霉味、灰尘味、以及若有似无的血腥和药物（主要是碘伏）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味道。她甚至能感觉到灰尘落在皮肤上的细微触感，冰冷而粗糙。
她不敢去想未来，不敢去想他们还能撑多久。只要一试图思考，大脑就像生锈的齿轮一样卡壳，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茫然。她只能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死死抓住怀里女儿的体温，以此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没有被这片黑暗彻底吞噬。
另一边，靠在门板上的陈曦，也几乎到了极限。手臂的伤口在黑暗中隐隐作痛，火辣辣的。连续的奔波、战斗、以及精神上的高度紧张，早己耗尽了她的体力。她努力保持着警戒的姿势，耳朵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但眼皮却重如千斤，意识在清醒和模糊的边缘反复横跳。她能感觉到身后抵着的门板上传来微弱的震动，是风？还是……别的什么？每一次微小的响动，都让她的心脏骤然缩紧。
黑暗放大了恐惧，也放大了身体的不适。陈默的高烧似乎越来越严重了。刘芸悄悄挪过去，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了碰丈夫在外的额头。滚烫！灼人的温度几乎要烫伤她的指尖！他的呼吸急促而粗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的杂音，身体也时不时地因为剧痛或寒战而猛烈抽搐一下。绷带下的伤口，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在恶化。没有抗生素，没有干净的水，光靠这点碘伏和脏兮兮的纱布……他能扛多久？
而母亲李秀兰，她的状况似乎更加糟糕。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胸口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刘芸甚至不敢去碰她，生怕自己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掐灭那最后一点生命之火。
完了。
真的要完了吗？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刘芸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勒死。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就在这片浓稠得化不开的绝望之中，陈曦那边忽然传来了一点细微的动静。不是警惕的动作，而是……某种摸索和探查的声音。
末日归途：我的女儿必须活下去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末日归途：我的女儿必须活下去最新章节随便看！“曦曦？”刘芸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唤道，带着一丝警惕和疑惑。
黑暗中，陈曦没有立刻回答，只有摸索的声音在持续，偶尔伴随着塑料摩擦的轻响。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带着极度的疲惫和一丝不确定：“妈…那个瓶子…”
瓶子？刘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女儿之前在角落那个倒塌的柜子底下发现的那个被压扁的塑料瓶。当时手机还有点电，她们只匆匆看了一眼，标签模糊不清，似乎没什么价值，注意力很快就被处理伤口和不断加深的绝望吸引走了。
“瓶子…怎么了？”刘芸的声音依旧微弱，提不起太多力气，也…不抱什么希望。一个破瓶子，能有什么用？
“我…我刚才摸了一下…”陈曦的声音有些犹豫，“感觉…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它…好像不是空的。”陈曦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极力压抑的、几乎不敢相信的颤抖，“而且…瓶口好像是密封的…标签…我好像摸到了一点凸起的…字？”
不是空的？密封的？有字？
这几个词像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刘芸麻木的神经。她几乎是本能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膝盖的疼痛，摸索着向陈曦的方向挪过去：“在哪儿？快给我！”
陈曦将那个冰凉、扁平、带着些许弹性的塑料瓶递到母亲手里。
入手的感觉确实很奇怪。它不像普通的矿泉水瓶那么硬，质地更柔韧一些，而且沉甸甸的，里面似乎装着某种粘稠的液体或者胶状物。瓶口被一层硬质的、似乎是金属或硬塑料的封口紧紧密封着，完全没有拧开过的痕迹。最重要的是，在瓶身侧面那模糊不清的标签位置，指尖确实能感觉到几个排列整齐的、细微的凸起痕迹，像是盲文，或者某种特殊的压印字符。
这是什么？
刘芸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这个冰冷而神秘的瓶子，仿佛成了唯一的焦点，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能…能看清是什么字吗？”刘芸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她用指甲费力地抠刮着标签表面的污垢，试图让那些凸起的痕迹更清晰一些，但徒劳无功。
“太黑了…看不见…”陈曦也凑了过来，同样伸出手，用指尖一遍遍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些凸起的痕迹，试图通过触觉来辨认。“感觉…像是…字母？或者…数字？”她的手指忽然停顿了一下，“这里…好像是个…叉？”
一个叉？那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某种标记？
两人屏住呼吸，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那微弱的触感上，试图从这有限的信息中解读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周围的黑暗、寒冷、饥饿、伤痛，似乎都被暂时遗忘了。
她们就像在漆黑的海面上漂流了太久的难民，忽然看到远处一点模糊不清、不知是灯塔还是鬼火的光亮，无论如何，都忍不住要奋力划过去看个究竟。
是毒药？还是解药？
是最后的希望？还是…更深的陷阱？
谁也不知道。
但至少，在死寂的绝望之中，终于有了一丝…值得去探究的谜。
门外，风声似乎又紧了一些，隐约夹杂着某种沉闷的、如同重物拖过地面的“沙…沙…”声，时断时续，从大厅的深处传来。声音很轻，很远，但在绝对的寂静中，却如同鼓点般敲击着她们紧绷的心弦。
危险，从未远离。只是暂时被这小小的瓶中谜影，掩盖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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