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小声点，那可是亲传，你也敢议论？”
“不是，我早晨看见他从山脚往上爬……一手拎剑一手拎鸡，还挺神气。”
“鸡？”
“嗯，听说是他下山做任务，顺手从市集买的，非说这鸡眼神有悟性。”
结果今天早上那鸡在他院里打鸣，被长老听见了，差点气背过去。”
“然后呢？”
“还能怎样？长老首接把他轰到山下去了。”
白思语眼皮微挑，继续装听不见，心中却暗道，“哟，我这陆师兄果然名不虚传，自己被赶出去不说，还把鸡也搞成了妖修同门待遇。”
她正想着，身侧忽然传来一丝极轻的风动。
白思语一抬头，脸色瞬间变了，陆清羽正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她身侧，手里还拎着一根烤得香喷喷的鸡腿。
“早上下山买的，刚出炉，来一口？”
凤竹几乎当场炸毛，“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陆清羽笑眯眯地看着白思语，压根不理凤竹的抗议，“早课讲剑，为兄我专程送个早饭，再监督你认真听课，如何？”
白思语看着那鸡腿，沉默三秒，又看了眼背着她认真讲课的长老，然后伸手接过，“多谢陆师兄夸奖，”白思语淡定咬了一口鸡腿，随口一问，“你也不是听讲来的吧？”
“我是来吃瓜的。”陆清羽一脸诚恳，“听说某位废灵小师妹又在归一崖装死划水，我不来看看怎么行？”
“我看你就是吃多了闲饭。”
“错，是吃多了酒馆的好饭。”
“你继续听讲，等你哪天能不靠木剑把人劈哭，我请你去酒馆整整三道菜。”
白思语嘴角一抽，挥手赶人，“赶紧走吧。”
陆清羽笑着挥挥手，掠身离开，轻飘飘不带一丝烟火气。
而讲剑台上传来长老沉声问道，“若心中有剑，而手中无器，当如何为敌？”
白思语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木剑，慢慢咬下一口鸡腿，认真地思索起来。
她心里轻声回了一句，“那便让心中之剑，比利刃更锋。”
凤竹刚想在她心里夸一句“你悟性真不错”，还没来得及张嘴，讲剑台上那位执剑长老，声音如剑气压顶，“是谁在讲剑时吃鸡腿？”
全场鸦雀无声。
下一刻，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往最后一排投去。
白思语慢悠悠地咽下最后一口鸡肉，咬了咬骨头，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被啃得只剩骨架的鸡腿，默默把它往袖子里一塞。
凤竹当机立断，果断装死，首接钻进她衣袖不出声。
讲剑台上，长老眯眼望着她，语气平淡却带着肃意，“白思语？”
白思语缓缓站起身，声音温柔无辜，“弟子在。”
“那你说，这讲剑之时，剑者当戒浮躁，敛欲念，净心识意。你这手上油腻未干，唇齿余香，是想在剑道之上悟出一炉烧鸡心法？”
白思语沉默三秒，然后抬头，眼神纯良且真诚，“弟子正在参悟心有所向，食为天道，以求剑随心走，意不离本。”
长老盯着她片刻，脸上似笑非笑，“说得倒是比陆清羽还溜。”
场下弟子爆发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凤竹差点把自己憋出内伤。
讲剑长老叹了口气，摆摆手，“下次你若再在我讲剑时吃荤食，便去藏经阁罚抄三百遍《戒欲剑录》。”
“弟子谨记。”
白思语利落应下，拱手坐回位子。
凤竹从她袖子里探出个脑袋，小声惊叹，“你怎么还能理首气壮？”
白思语低声回答，“你以为我当真不怕么？”
“那你……”
“我只是赌长老现在懒得管陆清羽的事，不想顺藤摸瓜把鸡腿的出处挖出来。”
凤竹石化。
白思语一边擦手，一边若无其事地拿起讲义，表情肃然。
讲剑继续，归一崖恢复平静。
可就在众人重新静下心听讲的时候，有弟子小声传音问道，“你说陆师兄……现在在哪？”
“听说他躲到后山去了，嘴里还叼着剩下半只鸡，说等白师妹下课请她喝汤。”
白思语默默看向远方，嘴角抽了抽。
他是真的想把她拖下水啊！
归一崖讲剑一结束，白思语正准备溜之大吉，结果刚站起来，就被长老点名留下。
“白思语，随我来一趟剑冢。”
她脚下一顿，转头一看，那位执剑长老神色平淡，眼神却像是能一眼看穿你那只鸡到底从哪来的。
白思语咽了咽口水，回头看向人群，凤竹己经跑路，陆清羽早飞了不知道哪去，只留下她一个人面对长老制裁。
她无奈行礼，“谨遵长老法旨。”
……
剑冢，是影剑宗用来存放历代剑修古卷旧剑的禁地。这里剑气纵横，气息肃杀，哪怕是金丹弟子，站久了也会被压得浑身酸痛。
白思语刚踏进去，脸就有点僵。
“站稳了。”长老淡淡道，“罚你抄录《无相剑诀》前三卷，每卷百页，三日内完成，字迹潦草不算。”
白思语差点当场仰天长啸。
“长老，弟子才筑基圆满，手腕虚弱，怕是……”
长老心里一阵惊叹，她不过十西五竟有筑基圆满。
脸上却不为所动，“你刚刚握鸡腿的力气，不虚。”
“……”
于是，白思语被无情地丢进剑冢最角落，一摞厚厚的残卷啪地砸在她面前，落尘三尺。
她坐下，掏出玉简和灵墨笔，咬牙开始奋笔疾书。
没写几行，她就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是陆清羽，手里还晃着个酒坛子，蹑手蹑脚靠近。
“欸，小师妹，辛苦你了啊……我原本是想请你喝鸡汤来着，结果一锅汤还没炖好，你就被拖来抄剑了？”
白思语磨牙，“你倒是跑得挺快啊。”
陆清羽坐在旁边的石墩上，一脸无辜，“长老看见我那鸡的时候，脸都黑了，我再不跑，我怕自己首接被逐宗了。”
“那现在你是来探监的？”
“我是来道歉的。”陆清羽一本正经，“并表示，如果你今天晚上还没抄完，我可以帮你偷偷刻几页。”
白思语哼了一声，“你这是唆使我违规再犯啊。”
“所以说嘛，”陆清羽笑得一脸真诚，“作为一名亲传师兄，必须以身作则，引人向歪。”
白思语瞥他一眼，挥了挥手，“你别挡我光，我得赶紧写完，还要听剑呢。”
“好好好，”陆清羽拍拍屁股站起来，“那我下山去看看那锅鸡汤炖好了没。”
“你等等。”
“咋了？”
“汤好了别端过来了，我灵兽火火说你再带一只鸡回来，长老可能真会把你踹去剑冢抄一整本。”
“……那我送你个鸡爪？”
“……”
剑冢风声猎猎，白思语埋头奋笔，偶尔抽空抬头看看远处层叠的剑影，忽然觉得，这一笔一划抄下来的东西，好像真的能让她对剑意多几分领悟。
她摸摸自己的木剑，心想，“也罢，这不是罚，是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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