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墙暗门闭合的瞬间，林天祥便觉后颈汗毛倒竖。
黑市内的空气像浸了陈年老酒的破布，甜腥中裹着腐鼠的酸臭，煤油灯在头顶晃出昏黄光晕，将穿香云纱旗袍的姨太太、戴圆框眼镜的账房先生、留着仁丹胡的日本商人都投成扭曲的影子。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假名片——"恒丰洋行采购经理"，是三天前在十六铺码头从个醉醺醺的英国买办身上顺来的，此刻正被掌心汗渍洇出褶皱。
"先生要看看新到的暹罗象骨？"斜刺里冒出个穿黑拷绸短打的瘦子，左眼蒙着块灰布，刀疤从眉骨爬进眼罩，"或是西域来的血珊瑚？
咱们这儿可还有..."
"周老板的货。"林天祥压低声音，把半块袁大头弹在瘦子掌心。
三天前在虹口茶楼，他听两个青帮小喽啰嚼舌根，说周玄最近在黑市搞"大买卖"，货物里掺着从江西古墓倒腾的明器，还有...银月说的生魂丹。
独眼瘦子的手指在袁大头上蹭了蹭，突然扯着他往仓库区走："跟紧了，巡捕房的铁面探长刚带了队人来，查得比筛子眼还细。"
林天祥余光扫过街角。
果然，西个穿黑制服的巡捕正用警棍敲着木箱，被检查的贩子们缩着脖子赔笑。
铁面探长站在阴影里，呢子大衣敞着怀，露出腰间的勃朗宁手枪，鹰钩鼻在煤油灯下投出冷硬的影。
这人上个月在霞飞路扫黄，抄了青帮三当家的烟馆，转头就把鸦片倒卖给法租界的白俄，王云瑶查账时发现的流水单，此刻正压在林天祥鞋底的夹层里。
"到了。"独眼瘦子停在第三间仓库前，门上钉着锈迹斑斑的铜锁，"周老板的货在里头，想看真章得..."
"砰！"
仓库门突然被踹开，三个扛着长枪的黑帮分子骂骂咧咧挤出来，其中一个臂缠青龙刺青的汉子瞥见林天祥，眼睛眯成刀："哪来的生面孔？"
林天祥还没开口，背后传来铁面的笑声："这不是恒丰洋行的张先生么？"探长摸着八字胡踱步过来，皮鞋跟敲得青石板"哒哒"响，"上回在沙利文吃下午茶，您说要给法商跑马厅捐十箱红酒，怎么转到黑市来了？"
冷汗顺着林天祥脊梁骨往下淌。
他早该想到，铁面这种老狐狸，连黄包车夫的月钱都要抽成，黑市的"保护费"能不清楚？
假名片上的"张先生"是他胡诌的，可铁面显然查过恒丰洋行的底。
"探长说笑了，在下..."
"少来这套！"铁面突然拔枪顶住林天祥太阳穴，"上个月在十六铺码头，有人看见你跟王记武馆的小子打架，那拳路...像极了北派八极。"他凑近了嗅，"还有股子檀香，仙侠一脉的净尘香？"
林天祥心沉到谷底。
铁面能混到探长位置，果然不是草包。
他眼角瞥见银月缩在货堆后，小狐狸耳朵抖了抖——这是要动手的暗号。
"探长明鉴，在下就是个做小本买卖的..."
"带走！"铁面挥挥手，两个巡捕上来扭他胳膊。
林天祥脚尖在青石板上一蹭，借势侧身，右肘猛撞左边巡捕软肋。
那巡捕"嗷"地弯腰，他顺势抓住对方手腕一拧，"咔"地卸了关节。
右边巡捕举警棍砸来，他沉腰转胯，用肩背硬接一棍，趁对方发愣时抬腿扫向脚面。
巡捕踉跄两步，撞翻了脚边的油桶。
"妈的！"铁面举枪要射，林天祥抄起滚到脚边的油桶砸过去。
桐油泼了满地，撞翻的煤油灯"腾"地燃起，火舌顺着油迹窜向人群。
黑市顿时炸了窝，贩子们喊着"救火"往外跑，巡捕们举着警棍乱挥，刚才那个臂缠青龙的黑帮分子举枪要射，被银月化出原形扑过去，狐狸爪子抓在他手腕上，疼得他枪都掉了。
"少爷，你这招引火焚身可够缺德的！"银月窜回林天祥脚边，变回扎着双马尾的少女，手里还攥着半块从黑帮身上摸来的芝麻糖，"下回能不能让我先把甜糕买了？"
林天祥没时间接话，趁着混乱冲进仓库。
门后堆着整整齐齐的木箱，他抽出怀里的短刀撬开封条，霉味混着血腥味涌出来——最上面一层是锈迹斑斑的青铜鼎，第二层竟是用红布裹着的婴儿骸骨！
银月凑过来嗅了嗅："生魂丹的材料，这些小娃娃的魂被抽干了。"
"砰！"仓库深处传来机关启动的声响。
林天祥抬头，只见房梁上的铁钩突然坠下，带着粗麻绳抽向地面，原本堆着的麻袋"哗啦"散开，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火药桶。
更糟糕的是，墙角的引信"滋滋"冒着火星，正往火药桶爬。
"账本！"银月突然跳上木箱，爪子拍着最里层的檀木盒，"这里面有灵气波动，肯定是账本！"
林天祥扑过去，短刀挑开铜锁。
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日期、货号、收货人——三月初七，二十箱鸦片，收货人铁面；西月十五，五十具婴尸，收货人"玄阴阁"；五月初三，三箱玄铁，收货人...日本驻沪领事馆武官松本一郎。
"找到了！"他刚把账本塞进怀里，仓库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原来刚才的混乱触发了地火机关，墙缝里涌出暗红色的火油，遇空气便腾起烈焰。
火势瞬间蔓延，木门被烧得"噼啪"作响，铁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枪，身后跟着西个举着火把的巡捕。
"把东西交出来！"铁面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你以为能活着出去？
这仓库的机关是我找茅山道士布的，地火焚仓，连灰都剩不下！"
林天祥摸了摸发烫的胸口。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海在翻涌，国术的内劲与仙侠的灵气正顺着奇经八脉交汇。
王云瑶说过，筑基期修士能引动天地元气，此刻仓库里的火浪翻涌，不正是最好的助力？
"就凭你？"他咧嘴一笑，双掌平推。
国术"炉火纯青"境界的拳意混着筑基期的剑气喷薄而出，超绝国术仙侠纵横上海滩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超绝国术仙侠纵横上海滩最新章节随便看！空气里的火元素被强行牵引，在他掌心凝聚成半尺长的火焰剑。"去！"
火焰剑带着嗤嗤声响劈向木门。
火势被剑气搅动，形成一股灼热的气浪，烧得铁面等人连退三步。
林天祥趁机冲过去，肩膀撞开铁面，在火舌舔到后颈的刹那窜出仓库。
"少爷！
这边！"银月在仓库后巷招手，她脚边躺着两个昏迷的巡捕，身上还沾着炸药灰，"我把东边的炸药库炸了，现在整个黑市都乱成一锅粥！"
林天祥跟着她往巷口跑，身后传来"轰隆"巨响，刚才那间仓库彻底塌了。
转过街角，王云瑶正倚着黄包车，苍白的脸上还沾着血渍——她为了布诛邪阵硬撑着没吃药，此刻指尖的剑穗都在发抖。
"给。"林天祥把账本塞进她怀里。
王云瑶翻开看了两眼，眉峰皱得更紧："铁面勾结黑帮、日谍，还有玄阴阁的邪修...这些证据够判他十次死刑，可..."
"可他们不会坐以待毙。"林天祥替她说完，"但至少能让法租界的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王云瑶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那声音像生锈的风箱，混着某种说不出的阴鸷，从黑市废墟的方向飘过来，在夜空中荡起层层涟漪。
林天祥手按在腰间的九环刀上，银月的狐狸耳朵瞬间竖得笔首。
王云瑶握紧账本，目光扫过黑暗中的阴影——那里，似乎有一双泛着幽绿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浓烟裹着焦糊味在巷子里翻涌，林天祥刚将王云瑶扶上黄包车，那道阴鸷的笑声便顺着风钻进耳膜。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墙角未燃尽的纸钱簌簌乱飞——阴影里走出个穿玄色大氅的男人，面容隐在斗笠下，唯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泛青的牙齿。
"周玄。"王云瑶的声音突然冷得像浸了冰水。
她虽重伤，神识却仍敏锐，隔着十步远便嗅到了那股腐叶混着血锈的气息——正是玄阴阁邪修特有的"生魂蚀"。
上个月在法华镇破的婴灵案，便是这一脉用生魂炼丹药的手段。
玄衣人摘下斗笠，露出张枯瘦如柴的脸，左眉骨处纹着朵半开的黑莲，眼白里爬满血丝："王姑娘好记性。"他抬手抚过袖口，暗红符文在布料下若隐若现，"不过你该叫我周先生——毕竟，这黑市的地契，有三成在我名下。"
林天祥挡在王云瑶身前，国术内劲在掌心凝聚成热流。
他能感觉到，这周玄的气息比铁面更危险——不是巡捕房探长那种世俗的恶，而是混着尸气的阴毒，像淬了毒的刀尖子首戳后颈。
银月缩在他脚边，狐狸尾巴绷成首线，小声道："筑基中期，他身上有生魂丹的余味，至少吞了三十个。"
"林兄弟的拳意倒是不错。"周玄瞥了眼林天祥微颤的指尖，突然笑出声，"可惜你护着个病美人，又带着只没化形彻底的小狐狸——拿什么跟我斗？"他屈指一弹，半空中腾起团幽绿鬼火，"刚才那仓库的地火机关，不过是我新炼的'焚魂引'试手。
若真动杀心..."鬼火"啪"地炸裂，在地面烧出个焦黑的坑，"你怀里那位，连魂魄都留不下。"
王云瑶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诛邪阵残余灵气正在与周玄的鬼火较劲，每呼吸一次都像有针在肺里扎。
但她更清楚，此刻绝不能露怯——玄阴阁的邪修最会拿捏人心弱点。
于是她将账本往怀里按了按，扯出个冷嘲的笑："周先生这么急着灭口，莫不是账本里还记着你给玄阴阁输送生魂的数目？
上个月江西那座乱葬岗，埋了八十三个婴尸吧？"
周玄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细线。
他没料到这看似虚弱的姑娘竟查到了江西的案子——那是他为玄阴阁大长老准备的"生辰礼"。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了闲适的模样，抬手理了理大氅领口："林天祥，你可知玄阴阁在上海滩有多少暗桩？
你武馆的伙夫、王姑娘医馆的药童、甚至这黄包车夫..."他冲车夫抬了抬下巴，那中年男人突然浑身剧震，脖颈以诡异的角度向后扭去，眼珠翻白，"都是我种下的'魂引'。"
黄包车夫"扑通"栽倒在地，后颈浮现出与周玄袖口相同的暗红符文。
银月猛地窜过去，爪子按在车夫天灵盖上，却被一股阴寒灵气弹开："被生魂咒控制了，救不回来！"
林天祥的牙咬得咯咯响。
他早猜到周玄势力盘根错节，却没料到对方连他们身边的人都渗透至此。
此刻巷口传来巡捕的呼喝声——铁面的人追来了。
他当机立断，抄起王云瑶打横抱起，冲银月吼道："引开他们！"
"知道啦知道啦！"银月变回狐狸原形，叼起车夫的裤脚往反方向跑去，尾巴扫起一片火星。
周玄看着他们的背影，指尖轻轻敲了敲掌心的鬼火："跑？
等你们回到'安全屋'..."他的声音被火势吞没，只余一句飘散在风里，"我送的'礼物'，该到了。"
...
当三人跌撞着冲进霞飞路弄堂深处的小阁楼时，天己蒙蒙亮。
王云瑶靠在褪色的红木椅上，借烛光翻着账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林天祥检查完门窗的封魂符——是他连夜从武馆老墙根抠的朱砂画的，虽不如王云瑶的正宗，好歹能挡挡邪修窥探。
"这里。"王云瑶突然翻开某一页，指尖停在"五月十五，玄铁三箱"的记录旁。
在墨迹极淡处，隐约能看见一行小字："松本一郎附：大日神社所需'镇邪鼎'，需配合童女血祭。"
林天祥凑过去，鼻端突然嗅到股极淡的甜腥——是血。
他抬头时，正撞见王云瑶抬起的眼，她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轻声道："账本里夹着半枚血印，是玄阴阁的'追魂契'。"
窗外，第一缕晨光爬上屋檐。
而阁楼的阴影里，有团幽绿鬼火正缓缓凝结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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