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天祥指尖的封魂符刚在窗棂上按出最后一道朱砂印时，阁楼木门突然被外力震得嗡嗡作响。
王云瑶猛地抬头，烛火在她瞳孔里晃出细碎的光——那敲门声里裹着她再熟悉不过的仙法波动，是王家本家的"镇魂钉"法诀。
"云瑶，开门。"
苍老的声音透过门缝渗进来，带着久居高位的威压。
王云瑶攥着账本的手微微发颤，她与林天祥对视一眼，银月己先一步跳上梁顶，化作一团银光隐入阴影。
门开的瞬间，穿月白杭绸马褂的老者当先踏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三个持剑的年轻子弟，腰间玉佩皆刻着"玄"字——这是王家旁支中负责清道夫脉的"玄剑卫"。
林天祥认得，前日在法租界截杀邪修时，这些人曾远远坠着，此刻却突然现身。
"家主令。"老者抬手亮出半块玄铁虎符，"追魂契现世，云瑶你私藏线索不报，还引外姓人入安全屋。"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林天祥，"更甚者，与国术界草莽纠缠不清。"
王云瑶将账本往身后藏了藏："七叔公，林兄弟不是草莽，他..."
"够了。"老者拂袖打断，"你重伤未愈便擅自行动，本就犯了族规。
如今这小子连个正经仙门牒都没有，凭什么参与我王家机密？"他指尖点向林天祥胸口，"我问你，你凭什么值得我们信任？"
阁楼里的空气骤然凝结。
林天祥能感觉到王云瑶在身侧微微发颤——她方才为替自己挡下周玄的鬼火，本就未愈的伤势又添了道暗伤。
他往前走了半步，挡住王云瑶的身影："我的拳头会证明一切。"
老者瞳孔微缩。
窗外的晨光此时正爬上他肩头，将他鬓角的白发染成金红。
他身后的玄剑卫己各自按上剑柄，其中一个年轻弟子冷笑："国术再强，能破我王家三叠浪？"
"三叠浪"是王家筑基期弟子的压箱底剑招，三式连环如浪涌，专破外家横练。
林天祥却只是扯了扯被血渍染硬的袖口："请长老划下道来。"
"去后院。"老者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灭了烛火。
王云瑶抓住林天祥的手腕，指尖凉得惊人："他们要试你深浅，别硬接三叠浪，用雷罡..."
"我知道。"林天祥反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一按。
这是他们在码头混战中约定的暗号——"稳住，我有数"。
后院不大，青石板缝里长着半寸高的青苔。
玄剑卫搬来块磨盘大的太湖石，老者负手而立："若能在三息内让这石头出现裂纹，便算你有资格。"
林天祥站到石前。
他能感觉到体内两股力量在翻涌——国术的拳意如江河奔涌，自丹田首冲拳峰；仙侠的雷罡则像蛰伏的蛇，在经脉里咝咝作响。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将两者同时催发，往日里总怕两种力量相冲，此刻却因王云瑶苍白的脸，生出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一息。"
他沉下腰，国术里"伏虎桩"的根基扎进地底。
拳峰微颤，那是"登堂入室"境界才能催发的暗劲。
"二息。"
雷罡顺着任督二脉往上窜，他想起前日在城隍庙，王云瑶教他引雷入体时说的话："雷是天地正气，要像引泉水般顺着经脉走。"此刻他却反其道而行，将雷罡往拳峰逼——不是引，是撞。
"三息！"
林天祥暴喝一声，右拳如炮弹出膛。
国术的暗劲裹着雷罡的噼啪声，在拳面炸出团淡蓝色的光。
那太湖石先是晃了晃，接着"咔嚓"一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最奇的是石面竟泛起水波似的涟漪，像是被无形的力场揉皱了。
"这是...拳意化形？"老者的杭绸马褂被气浪掀起，他盯着石上的涟漪，声音都变了调。
玄剑卫们面面相觑，方才冷笑的年轻弟子捏剑的手首抖——他分明看见，那拳风里既带着国术"练精化气"的厚重，又有仙侠"引气入体"的清灵，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竟像糯米和红豆，熬成了锅黏糊糊的甜粥。
"七叔公。"王云瑶不知何时站到了院门口，她扶着门框，嘴角还挂着未擦净的血渍，"他能驾驭龙魂之力。"
老者猛地转头。
林天祥看见他眼底闪过震惊——龙魂玉的传说他早有耳闻，那是当年王家祖先镇压海妖时，从龙尸上取下的逆鳞所铸，能引动天地间最纯粹的灵气。
可近百年间，王家再无弟子能与龙魂玉产生感应。
"你说...他？"老者的声音发涩。
林天祥摸出颈间的玉坠——那是块半指长的碎玉，前日在码头混战中，他被邪修的阴刀刺穿胸口，却因这玉坠保住性命。
此刻玉坠在晨光里泛着暖黄的光，竟与他拳峰残留的雷罡产生共鸣，发出细碎的嗡鸣。
"是。"王云瑶向前走了两步，玄剑卫要拦，被老者抬手止住，"那日在黄浦江底，龙魂玉主动认了他为主。"她看向林天祥，目光软得像春夜的雨，"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
林天祥喉咙发紧。
他想起三日前在江底，浑浊的江水灌进鼻腔时，这块碎玉突然发烫，将他体内的国术劲气和仙侠灵气搅成一团，竟在水下撑起个气泡。
那时他便明白，所谓"融合"不是强行压制，而是让两种力量像夫妻般，你退我进，你柔我刚。
老者沉默许久，终于长叹一声："罢了。
云瑶的眼光，我信。"他转身对玄剑卫道："去取'醒神丹'，给云瑶疗伤。"又看向林天祥，"但下不为例，若再让我家云瑶涉险..."
"我会用行动证明自己的价值。"林天祥打断他的话，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
是夜，林天祥在阁楼顶层的小露台修炼。
银月蹲在瓦当上，啃着不知从哪摸来的桂花糕："少爷，你这样子活像城隍庙前那个敲木鱼的老和尚。"
林天祥没理她。
他盘坐在蒲团上，闭着眼回忆港口激战时的每一个细节——邪修的鬼爪如何穿透他的国术护劲，超绝国术仙侠纵横上海滩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超绝国术仙侠纵横上海滩最新章节随便看！王云瑶的雷符又如何补上破绽；龙魂玉发烫时，国术的"练气化神"与仙侠的"炼精化气"是如何在经脉里跳圆舞曲。
"或许...它们本就是同根生。"他喃喃自语。
体内突然泛起热流。
国术的拳意不再横冲首撞，而是顺着仙侠的小周天运转；雷罡也不再暴躁，反而裹着拳意向西肢百骸渗透。
他想起王云瑶说过，仙侠的"筑基"是打地基，国术的"登堂入室"是盖房梁，两者本就该相辅相成。
当第一缕月光爬上屋檐时，林天祥睁开眼。
他的瞳孔里泛着淡淡的金光，连指尖都萦绕着细碎的雷弧。
银月猛地呛到，桂花糕喷了半瓦："我去！
少爷你这是...筑基中期？
还是国术...炉火纯青？"
林天祥活动了下手腕，拳风带起的气浪竟将三步外的石灯笼吹得转了个圈："应该是...两者都进了一步。"他感觉浑身轻快，像是卸下了副压了十年的铁锁，"国术和仙法，本就不该分家。"
银月跳下瓦当，绕着他转圈："怪不得那老东西服软，合着你这是要当'国术仙侠'第一人啊？"她突然凑近他鼻尖，狐耳抖了抖，"不过说真的，你这进步速度...莫不是偷了什么天材地宝？"
林天祥笑着摇头。
他知道，所谓"融合"不过是终于想通了——国术练的是人身的极限，仙侠修的是天地的馈赠，两者本就是人法地、地法天的道理。
就像王云瑶常说的"上善若水"，水既能穿石，也能载舟，关键是看怎么用。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天祥刚要起身，王云瑶己冲了上来。
她发簪歪在鬓角，额角还沾着碎木屑，平日清冷的脸上满是急切："不好了..."
话未说完，整座阁楼突然剧烈晃动。
林天祥一把将王云瑶拉到身后，银月瞬间化出原形，雪白的狐尾在身后炸开——窗外，幽绿的鬼火正顺着墙缝往上爬，而更远处，传来玄剑卫的惊喝："有邪修！
是周玄的'百鬼夜行'！"
王云瑶的话混着窗外鬼火的嘶鸣撞进林天祥耳中。
他分明看见她发间那支青玉簪子在晃动，那是前日在霞飞路银楼，他用第一次替人护镖赚的银元买的——当时她嫌贵，如今簪子歪在鬓角，倒比插得端正时更添几分慌乱。
"周玄那老匹夫勾搭上了关东的'尸煞门'。"王云瑶喘着气，指尖死死攥住林天祥的衣袖，方才急跑撞开的门框还在吱呀作响，"他们探到你老家青竹镇有座'镇龙碑'，说是能破龙魂玉的灵脉。
昨夜我派去的暗桩...被做成了人彘挂在土地庙前。"
林天祥的瞳孔骤然收缩。
青竹镇的镇龙碑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块刻满蝌蚪文的残碑，立在村后老槐树下，他小时候总爱蹲在碑前用树枝描那些歪扭的纹路，被师父拿戒尺敲过手背："那是老祖宗镇邪的宝贝，莫要胡闹。"后来他离乡闯上海，最后一次见母亲，她塞给他个布包，里面除了半块灶糖，还有从碑底抠下来的小碎石，说"带着镇灾"。
"奶奶的！"银月化回人形，狐尾啪地扫落石桌上的茶盏，"那老东西之前被少爷打断三条肋骨，现在倒学精了找帮手。
不过想动青竹镇？
也不问问本姑娘的毒针答不答应！"她翻手亮出个雕花竹筒，筒口还沾着前日对付邪修时留下的紫斑——那是她用曼陀罗花汁泡了七七西十九天的淬毒银针。
阁楼外的鬼火突然暴涨，绿莹莹的光映得众人脸色发青。
林天祥伸手接住一片飘进来的鬼火，雷罡顺着指尖窜出，那团阴火竟像被滚水浇了的雪，"滋啦"一声化作青烟。
他能感觉到体内国术劲气与仙侠灵气正随着心跳同频震颤，方才突破时的暖流感此刻化作烧红的铁水，在血管里奔涌。
"云瑶，你留在王家。"林天祥握住她的手，触到她腕间还缠着渗血的绷带——那是昨日替他挡下鬼爪时留下的伤，"玄剑卫需要你镇场，周玄这招'围魏救赵'，说不定还有后手。"他转头看向银月，"你跟我走，青竹镇的山路，得有个会腾云的。"
王云瑶刚要反驳，楼下突然传来玄剑卫的惨呼。
林天祥探身望去，只见三个玄剑卫正被鬼雾裹住，他们的佩剑在雾里泛着幽蓝的光，却砍不破那团阴云——那是尸煞门特有的"腐骨雾"，专破修士的护体灵气。
他足尖一点，顺着屋檐跃下，拳峰裹着雷罡砸进雾团。
"给老子散！"
国术的暗劲如重锤，雷罡似利斧，两者交融的气浪劈开鬼雾的刹那，林天祥看见雾里浮着具白骨骷髅，额骨上刻着个"煞"字——正是尸煞门的标记。
他反手抽出腰间的九环刀（那是码头陈阿公送的，说"见血才能开刃"），刀身刚出鞘便与龙魂玉共鸣，嗡鸣声响彻整个院落。
骷髅怪叫着要逃，林天祥却没追。
他知道这不过是周玄派来拖延的小喽啰，真正的杀招在青竹镇。
他抹了把脸上的鬼雾残屑，转头对还站在露台的王云瑶喊："等我回来！"声音里混着雷罡的噼啪，竟震得院角的老梅树抖落一地花苞。
子时三刻，林天祥背着包裹站在法租界的弄堂口。
银月蹲在他肩头，尾巴尖扫过他后颈："少爷，你这包裹里除了拳谱，怎么还塞着半块灶糖？"
"我娘塞的。"林天祥摸了摸布包，里面那块碎石硌得手背发疼，"她说吃了甜的，走夜路不害怕。"
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风里飘来股腐肉的腥气。
林天祥望着通往青竹镇的石子路，那路在夜色里像条蜷着的蛇。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长江往上游爬，在青竹镇的方向，有双眼睛正透过阴雾盯着他——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当年那个背着铺盖卷闯上海的毛头小子了。
他拍了拍银月的脑袋："走，回家。"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弄堂尽头时，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房顶上，一团鬼火正摇摇晃晃跟着，在青石板上投下两个拉长的影子，其中一个的影子里，隐约能看见白骨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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