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太行山像个大蒸笼，蝉鸣声里裹着滚烫的风。孟铁山蹲在临时指挥部的门槛上，用刺刀挑着块发黑的咸菜疙瘩，听着通信员小顺子汇报各村情况。突然，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紧接着，一个满脸血污的汉子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大队长！刘家庄...刘家庄完了！”
孟铁山猛地站起来，咸菜疙瘩掉在地上。汉子浑身都在发抖，裤腿上还沾着半干的黑血：“天还没亮，就听见村子里有人喊喉咙疼，咳出来的全是黑血...没半个时辰，老赵家媳妇肚子里的娃...生生...”汉子说不下去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孟铁山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去年冬天疫区的惨状又在眼前浮现。他抓起墙角的步枪，转头对赵文彬喊道：“带上人，去刘家庄！告诉卫生队，把能用的草药都带上！”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了零星的枪响，空气里飘来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等他们赶到刘家庄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村口的老槐树上吊着几具尸体，肚子胀得滚圆，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一个孕妇躺在地上，肚子被剖开，里面的胎儿早己没了气息，蛆虫在伤口里蠕动。孟铁山的眼睛瞬间红了，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狗日的小鬼子！老子要把你们碎尸万段！”他举起枪，朝着天空连开三枪。
赵文彬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上的伤口，脸色越来越难看：“铁山，这是鼠疫...和去年的症状一模一样，肯定是‘石井部队’干的！”孟铁山一脚踢翻旁边的石磨，碎石飞溅：“把村子封了！凡是和刘家庄有过接触的人，都给老子隔离起来！谁敢乱跑，就地枪毙！”
就在这时，几个村民举着火把冲了过来，领头的老汉嘶吼着：“烧了这鬼地方！不能让瘟疫传出去！”孟铁山横枪拦住他们：“都给老子站住！这里面还有活人！”老汉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队长，我儿子一家都在里头啊！可不能让他们变成害人的怪物！”
赵文彬挤过来，按住孟铁山握枪的手：“铁山，乡亲们说得对，现在只能...只能烧。”孟铁山瞪着他，眼里布满血丝：“赵文彬！你他娘的再说一遍！那些都是咱的兄弟姐妹！”赵文彬眼眶也红了：“不烧，整个太行山都得完！你想看着更多人送命吗？”
两人正僵持不下，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废墟里传来：“叔叔...救救我...”孟铁山浑身一震，甩开赵文彬就往声音的方向跑。在一间坍塌的茅草屋里，他发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个更小的婴儿。小姑娘的脸上有血渍，但身上没有明显伤口，怀里的婴儿正在发烧，小脸烧得通红。
孟铁山小心翼翼地把两个孩子抱出来，对身后的战士喊道：“找辆牛车，把这俩孩子送到卫生队！”赵文彬却拦住他：“不行！必须隔离观察，万一...”“放你娘的屁！”孟铁山暴喝一声，“这俩孩子要是有个闪失，老子拿你是问！”
村子里的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火光。孟铁山站在火堆前，看着曾经生机勃勃的村庄化为灰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小姑娘临走前塞给他一个布包，里面是几块发黑的馒头，还有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日本人说，这是送给八路军的礼物。”
当晚，孟铁山召集各中队队长开会。油灯下，他把那张纸重重拍在桌上：“小鬼子这是要绝咱们的根！从今天起，所有人都给老子去找草药，艾草、黄连、蒲公英，见着就挖！再弄些石灰，把所有村子的水井都消毒一遍！”一个队长挠挠头：“大队长，可这鼠疫...咱们连药都没有，咋治？”
孟铁山抓起桌上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没药就等死吗？当年咱用辣椒熏跑鬼子，现在就能用草药熬出解药！告诉乡亲们，谁能找到有用的方子，老子赏十块大洋！”赵文彬翻开一本破旧的医书，眉头紧锁：“我记得古籍里说，用艾草烟熏能防瘟疫，或许可以试试...”
第二天，整个太行山都动了起来。战士们背着竹筐漫山遍野找草药，村民们把家里的艾草都拿出来，在村口架起大锅煮药汤。孟铁山亲自守在隔离区，给每个病人喂药。一个满脸脓包的汉子抓住他的手：“大队长，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孟铁山鼻子一酸，用力握住他的手：“兄弟，挺住！咱们太行山的汉子，连鬼子都不怕，还怕这小小的瘟疫？”
然而，疫情远比想象中严重。每天都有新的病人出现，草药的消耗量大得惊人。孟铁山看着越来越多的尸体被抬出去，急得满嘴燎泡。这天夜里，他正在熬药，小顺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队长，赵政委他...他倒下了！”
孟铁山手里的药罐差点摔在地上，冲进卫生队的窑洞。赵文彬躺在草席上，脸色惨白，嘴里不停地咳着黑血。孟铁山一把抓住卫生员的衣领：“他娘的！你们不是说在观察期吗？怎么会...”卫生员哭着说：“赵政委偷偷去给病人换药，肯定是那时候染上的...”
赵文彬费力地睁开眼，抓住孟铁山的手，气若游丝：“铁山...别管我...一定要找到解药...”孟铁山红着眼眶，用力点头：“你给老子挺住！等打完这场仗，咱们还要一起看大戏呢！”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孟铁山冲出去，只见几个战士押着个日本兵进来。那日本兵穿着白大褂，胸前绣着“石井部队”的标志。孟铁山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将刺刀抵在他喉咙上：“狗杂种，是不是你们干的？”
日本兵吓得尿了裤子，哆哆嗦嗦地说：“是...是我们在水井里投了鼠疫菌...还有...还有更厉害的病毒，藏在...”孟铁山没等他说完，一刀捅进他的心脏：“老子不听你放屁！小顺子，带一队人，顺着这狗日的来路，给老子把病毒找出来！”
夜深了，孟铁山守在赵文彬身边，手里攥着半块发硬的馒头。远处，隔离区的哭喊声依旧此起彼伏。他望着漆黑的夜空，咬了咬牙：“小鬼子，这笔血债，老子迟早要你们连本带利还回来！”月光下，他脸上的疤痕泛着冷光，像极了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随时准备撕碎眼前的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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