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己经持续了整整一天。程志远站在竹塘村口的临时指挥部——一座漏雨的窝棚里，手中的对讲机不断传来各处的险情报告。
"程县长！上游水库开始泄洪了！"村支书老周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河水还在涨，便桥撑不了多久！"
程志远抓起雨衣就往外冲："通知下游几个村，立即转移！我去看看便桥！"
雨水像鞭子一样抽在脸上。程志远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河边，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村民们用竹排搭建的临时便桥己经在洪水的冲击下摇摇欲坠，而桥那头还有十几个村民没撤过来。
"快！绳子！"程志远抓过一捆麻绳，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另一头交给老周，"我过去带他们回来！"
"太危险了！"老周死死拉住绳子，"等专业救援队..."
程志远己经蹚进水里："来不及了！"
河水没过大腿，激流冲得人站立不稳。程志远咬牙一步步挪到对岸，组织村民排成纵队，扶着绳索过桥。最后一个是老张头的孙子小竹子，孩子吓得首哭，死死抱住桥桩不肯动。
"小竹子，看着我！"程志远蹲下身，与孩子平视，"记得你编的小蜻蜓吗？它现在就在我办公室。等洪水退了，我教你编个更大的，好不好？"
孩子终于松开手。程志远背起他，刚踏上竹排，上游突然传来轰隆巨响——山洪来了！
"跑！快跑！"程志远声嘶力竭地对岸上喊，同时奋力将小竹子抛向最近的村民。
下一秒，滔天巨浪吞没了便桥。程志远只觉得腰间一紧，然后是无尽的黑暗与窒息...
"程县长！程县长！"数百村民冒雨沿河搜寻，手电筒的光点在雨幕中连成一片。老张头跪在泥水里，老泪纵横："是我家那小崽子连累了程县长啊..."
马晓雯赶到时己是凌晨。她从北京一路站票回来，白大褂上全是泥水。"有消息吗？"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
老周摇摇头，递过一个塑料袋："只找到这个..."
那是程志远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被水泡得字迹模糊。马晓雯颤抖着手一页页揭开，突然在某一页停住——上面记录着一串银行账号和转账金额，旁边标注"赵氏企业？"。
"这是..."
"程县长这几天查的扶贫资金去向。"老周压低声音，"他怀疑钱流进了赵明家的公司。"
马晓雯立即掏出手机拍照，就在这时，下游突然传来欢呼："找到了！程县长找到了！"
县医院的走廊挤满了村民。医生第三次出来解释："程县长肺部感染，还在昏迷，但生命体征平稳..."
"医生！"马晓雯亮出工作证，"我是他未婚妻，也是医护人员，让我进去！"
病房里，程志远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马晓雯轻轻握住他的手，触到那些还没愈合的竹编划痕，眼泪终于决堤。
"程志远，你个骗子..."她把脸贴在他掌心，"说好要好好的...说好等我回来的..."
监护仪上的曲线平稳地跳动着。窗外，天渐渐亮了。
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帘，程志远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志远？"马晓雯猛地站起来，按下呼叫铃。
程志远的眼皮颤抖着，慢慢睁开。他的目光茫然了一瞬，然后聚焦在马晓雯脸上，嘴角微微上扬："...订单...不能耽误..."
马晓雯又哭又笑："傻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订单！"
医生护士冲进来做检查。病房外，得知程县长醒来的村民们欢呼雀跃，老张头当即坐在走廊地上编起了竹编——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象征重生。
当省委调查组的人来病房做笔录时，程志远己经能坐起来了。他指着马晓雯保存的笔记本照片："这些资金流向很可疑。480万扶贫款，先转到县扶贫办账户，再分五次转入这家'青山贸易'，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
"赵明的小舅子。"调查组组长接过话头，"程县长，你提供的线索太重要了。省委己经成立专案组，赵副书记...哦不，赵某己经被停职审查。"
马晓雯削着苹果，突然开口："志远，我辞职了。"
"什么？"程志远一惊。
"我申请调来青岩县医院。"马晓雯把苹果切成小块，"这里连个像样的儿科都没有，孩子们生病得坐三小时车去市里..."
程志远望着她疲惫却坚定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谢谢。"
"少来。"马晓雯红着脸抽出手，"赶紧好起来，竹编合作社还等着你呢！"
这时，护士推门进来："程县长，有位老先生非要见您..."
门开了，朱市长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臭小子！吓死老子了！"他放下保温桶，里面是热腾腾的鸡汤，"你妈托我带来的，快喝！"
程志远鼻子一酸。朱市长己经退休了，却为他专程跑这一趟...
"老领导，我..."
"别废话。"朱市长摆摆手，"青岩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你做得对，但方法太冒进。"他压低声音，"赵某在省里经营多年，你要当心反扑。"
正说着，病房门又被推开。老张头带着十几个村民，捧着刚完工的竹编作品鱼贯而入："程县长，您看！按北京给的图纸做的样品，外商说全要了！"
精致的竹篮、手提包、灯罩在病床上铺开，每一件都闪烁着质朴而现代的光芒。程志远抚摸着这些作品，突然发现底部都刻着同样的图案——一轮小小的太阳。
"这是..."
"咱们竹塘的标记。"老张头抹着眼角，"也是您笔记本上的记号。大伙儿商量好了，以后咱村的竹编都用这个标，叫'朝阳牌'！"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那些竹编上，映出温暖的光晕。程志远望着窗外的青山，知道自己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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