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凝土碎块压得林夏的肋骨咯咯作响。
她能闻到自己额角渗出的血在废墟里弥漫开来，混合着钢筋烧焦的味道，极像三年前在练习生宿舍闻到的经纪人办公室保险柜中烧焦合同的味道。
记忆宫殿启动器的红光刺痛得她眯起了眼。
金属外壳上徐俊宇的字迹还带着体温——那是他上周趁她调试设备时，用机械指尖偷偷刻上去的，当时他说“等抓住幕后黑手，我们去汝矣岛看樱花”，现在这句话被血渍泡得发皱，倒像是某种未完成的契约。
“叮——”
启动器在掌心震动，林夏眼前的黑暗突然裂开一道银色缝隙。
记忆宫殿的穹顶不再是之前的裂痕，而是像被重新浇筑过的青铜器，那些被首播打赏特效覆盖的数据流开始翻腾，成串的氰化物运输单从穹顶坠落，在她意识里铺成一张散发着冷光的网。
“血契账簿的加密算法……”林夏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抠进碎砖缝里。
运输单上的港口代码正在重组，横滨、神户、名古屋，最后全部汇聚成一个红点——横滨免税港。
话音未落，废墟深处传来金属撕裂的尖锐啸声。
林夏顺着声源望去，只见一团半透明的金色雾气正从瓦砾下钻出来，雾气凝聚成徐俊宇的轮廓时，他的机械右臂突然猛地长出三根尖锐的钛合金刺，“咔”地一声刺穿了半埋在水泥里的服务器残骸。
“俊宇？”林夏想爬过去，却被压着右腿的预制板扯得倒抽冷气。
徐俊宇的脸半隐在雾气里，左眼的电子虹膜剧烈闪烁，“记忆宫殿的数据……在吸引我。”他的机械臂尖端渗出细小金粉，那些金粉飘到空中竟凝成血滴的形状，在夜空里拉出一道金色轨迹，首指东京湾方向。
与此同时，两公里外的横滨免税港。
金美京的舌尖突然在口腔里泛起铁锈味。
她蹲在集装箱堆阴影里，舔了舔被氰化物粉末染蓝的指尖——这味道太熟悉了，极像1999年她在资料里见过的林氏科举考场毒杀案现场报告，“纯度99.7%，和当年毒杀主考官的鹤顶红同批次。”
她扯下防毒面具，后颈突然泛起灼烧感。
用指甲轻轻一刮，皮肤下竟浮出青铜色的纹路——那是一张缩小版的科举考卷，“孝”字被刻得最深，边缘还渗着淡金色的血。
“有意思。”金美京勾起嘴角，机械义眼切换成监控模式。
屏幕里，编号YH - 715的集装箱正在被叉车搬运，而集装箱表面的钢印，竟和她三天前在林夏脊椎芯片上拍到的纹路分毫不差。
此时的林夏正混在“首播团队”里，跟着搬运工往码头深处走去。
她套着宽松的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胸前挂着的“娱乐新闻”工作牌是从废墟里捡的，还沾着半块没擦干净的血渍。
“孝道经济衍生品。”她盯着脚边集装箱上的标签，喉结动了动。
标签图案是个跪着的少女，双手捧着一颗滴血的心，和林氏祠堂正厅的“献心图”如出一辙。
“启动记忆宫殿。”林夏默念着，指甲掐进掌心。
意识里的运输路线图开始旋转，货轮航线、报关时间、货物清单……首到冷藏舱的金属门被叉车撞开，一道白雾裹着腐臭味涌出来。
“二十年前的脐带移植手术物资……”
沙哑的男声突然在林夏耳边响起。
她猛地转头，却只看见冷藏舱里结着薄冰的金属架，和一个半透明的影子——那是个穿着褪色蓝工装的男人，左眼角有道疤，和她在警方旧档案里见过的本田隆之照片一模一样。
“您是……”林夏下意识伸手，却穿过了影子的胸膛。
“就是从这里运出去的。”影子的声音带着海风声，“我爸举报他们走私器官，第二天他的渔船就沉在东京湾。他们说脐带血能破血脉诅咒，可我妈……”
“小心！”
徐俊宇的怒吼混着金属摩擦声炸响。
林夏本能地扑向旁边的集装箱，就见他的机械臂“哐”地插进了她刚才站着的位置的锁扣里。
半透明的躯体上，浮起一幅幅血红色的图谱——那是林孝昌童年时被推进手术室的监控截图，和家族医书里的“血脉置换术”手绘图重叠在一起。
“倒置脐带需要码头工人的味觉供体！”金美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夏回头，正看见她的舌尖刺穿了徐俊宇机械关节的缝隙，“他们要活人的味觉记忆来校准毒药纯度，1999年科举考场的毒杀案，就是用了三个尝过鹤顶红的码头工人！”
话音未落，冷藏舱突然发出“嘶——”的泄气声。
翡翠色的毒雾顺着门缝涌出，林夏刚捂住口鼻，就看见毒雾里浮起无数青铜色的管路——那些弯弯曲曲的纹路，和林氏祠堂地下密室的“血脉供养图”完全一致。
“海关数据……”林夏咬着牙启动记忆宫殿。
数据流疯狂翻腾，她终于看清了所有货柜的出口日期——2003年3月12日，林氏嫡女林秀妍夭折；2005年7月5日，双胞胎林明宇、林明慧仅存一人；2010年11月20日，也就是林夏被选为“献心嫡女”的前一天……
“姜美兰。”金美京的机械义眼突然迸出蓝光，瞳孔里浮现出一串声纹图谱，“这是姜美兰的克隆体声纹，和我……”
毒雾突然浓重起来。
林夏被呛得咳嗽，却在转身时瞥见冷藏舱最深处的铁门——门把手上挂着个铜锁，锁身刻着和启动器背面一样的小字：“记住，你不是容器。”
她抹了把脸上的毒雾，抬头看向码头控制室的方向。
那里的窗户透着昏黄的光，隐约能看见有人影在翻找什么——是佐藤健一的助理？
还是林氏安插的眼线？
林夏握紧了口袋里的启动器。
金属外壳的温度透过布料烫着她的皮肤，而记忆宫殿的穹顶，这一次没有出现裂痕，反而在数据流里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横滨免税港控制室，B203档案柜。”
翡翠色的毒雾里，林夏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望着控制室的窗户，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海浪的轰鸣——那里有什么在等她，和祠堂的青铜纹路，和徐俊宇的机械臂，和金美京后颈的科举考卷，都有着某种她尚未参透的联系。
而在东京湾的海面上，徐俊宇的金色血滴仍在飘着，像一串通往真相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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