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穿穹顶的瞬间，林夏听见头骨与金属碎片擦过的尖锐声响。
碎玻璃混着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她本能地将徐恩珠护在身侧，后腰重重地磕在控制台边缘——那是方才徐俊宇斩断电源线时崩飞的金属块，此刻正戳进她的脊椎骨缝里，疼得她眼前发黑。
“抬头！”徐俊宇的唐刀挑开她发间一片带倒刺的铁片，刀身擦过她耳垂时，林夏瞥见刀鞘上渗出血色纹路。
那纹路不是刻上去的，倒像是被某种液体浸透后显形的——姜家的缠枝莲纹，她在林氏祖祠的断碑上见过，当时金顺姬的血正顺着碑纹往下淌。
“三百六十个红点。”林夏突然开口。
雨水顺着她的睫毛往下滴，模糊了眼前血色光幕的残影，但她闭了闭眼，记忆宫殿的青铜门轰然洞开。
前晚在朴社长办公室偷拍到的科举名录浮现在脑海中，泛黄的纸页被雨水泡得发胀，却在她的意识里清晰得能数清每个墨点：“光绪二十三年春闱，姜家报喜单上写着双生胎，可族谱里只记了姜美妍。”
徐恩珠的呼吸突然停顿。
林夏摸到她的手腕，那脉搏跳得像濒死的蜂鸟：“你出生证明上的出生日期，比姜美妍晚三分钟。”她的手指沿着徐恩珠的后颈滑下去，触到一片凸起的皮肤——不是伤疤，是某种正在生长的纹路，“你们的DNA吻合度……99.99%。”
“所以我是被‘杀一留一’的那个？”徐恩珠的声音比暴雨更冷。
林夏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摸出了匕首，刀刃泛着幽蓝的光，是地下钱庄“血契”等级最高的淬毒刃。
可下一秒，那刀尖没有指向林夏，而是狠狠扎进自己的心口。
“恩珠！”徐俊宇的唐刀划破雨幕，却只挑落半片染血的刀镡。
徐恩珠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下去，林夏接住她时，温热的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淌，混着雨水在地面汇成暗红的溪流。
“用我的心脏……激活契约。”徐恩珠的手指抠住林夏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朴社长要的不是祭品，是……自愿者。”
头顶传来培养舱的蜂鸣声。
林夏抬头的瞬间，二十七个透明舱体同时亮起幽绿的光，最中间那个舱盖“咔”地弹开——姜美妍闭着眼漂浮在培养液里，可当林夏的目光扫过她的脖颈时，后颈的金色纹路突然开始蠕动，竟与徐恩珠后颈的凸起严丝合缝地重叠！
“基因序列……”林夏的瞳孔骤缩。
她的记忆宫殿里，姜美妍的体检报告、徐恩珠的DNA鉴定书、林氏祖祠的血脉图谱同时翻涌，“徐家的‘孝道经济’根本不是发家史，是……是用林氏的血脉诅咒做养料！”
“聪明。”朴社长的声音从机械人偶的喉咙里挤出来。
那是个仿造他面容做的金属傀儡，此刻正转动着齿轮脖颈，将绞刑架的绳索套向林夏的脖子，“但你猜，是谁把‘杀一留一’的规矩，从林氏祖祠的破本子里，抄进了地下钱庄的血契？”
血雾就是这时涌来的。
金顺姬的幽灵裹着腥甜的血气，从徐恩珠的血池里钻出来，她的脸还是坠楼时的模样——半张脸血肉模糊，半张脸却异常清晰，“烧了培养舱的……胚胎记录！”她的手穿透林夏的胸膛，按在控制台上，“真正的诅咒不是血脉，是……是他们让所有人以为自己是替身！”
林夏突然想起金顺姬死时握在手里的纸条，“替身必须是自愿的谎言”。
她抓起徐恩珠还在淌血的手，将血液混着从朴社长保险柜里偷来的契约密钥，用力喷向控制台的密码锁。
红色液体溅在金属面板上，立刻泛起滋滋的白烟，密码锁的数字屏开始疯狂跳动：1997、2003、2011——都是林氏家族成员夭折率飙升的年份。
“轰！”
所有培养舱的玻璃同时炸裂。
林夏被气浪掀翻在地，却看见无数半透明的心脏漂浮在雨幕里，每个心脏表面都凝着血色字迹：“自愿献祭”“自愿替代”“自愿成为养料”。
徐俊宇的唐刀“当啷”掉在地上，刀刃上的姜家徽记还在渗血，“我祖父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他亲手把双胞胎妹妹送进了林氏祖祠的祭台。”他的声音在发抖，剑尖不自觉地指向自己的心口，“原来我爸常说的‘孝道’，是用妹妹的命换的钱。”
“真正的祭品不是双生花。”林夏跪在地上，用记忆宫殿复现姜美妍日记的最后一页。
那页纸被泪水泡得皱巴巴的，字迹却在她脑内清晰如昨：“是每个相信自己是替身的人。”
雨更大了。
徐恩珠后颈的金色纹路突然开始蔓延，从脖颈爬上脸颊，将她原本阴郁的面容一点点吞噬。
林夏看着她的眼睛，那里正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脸——姜美妍的脸。
“咔嚓——”
穹顶终于支撑不住，大块的钢筋混凝土砸下来。
林夏拽着徐恩珠往墙角滚去时，右手突然变得透明。
她看见皮肤下浮起淡金色的契约条款：“血脉诅咒终结者将继承双家族的……资产与罪。”
朴社长的笑声还在雨里飘着，混着训练生编号的玻璃碎片闪着冷光，每一片都像极了姜美妍最后留在她掌心的血字：“替身必须是自愿的谎言。”
雨水顺着林夏的指缝流进徐恩珠的手腕。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着那片正在生长的金色纹路，纹路下有某种东西在跳动，像心跳，又像某种即将苏醒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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