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破碎的舞台上，混着金属熔渣蒸腾起刺鼻的雾气。
林夏的膝盖重重磕在焦黑的钢板上，透明的右手己经漫过锁骨，皮肤下的血管像被抽走了颜色的蛛丝，连带着心脏都在发出空洞的震颤——她能看见自己肋骨的轮廓，淡青色的骨骼在雨幕里泛着冷光，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揉碎。
“观众记住的不是条款，是……”她的声音被机械残骸的嗡鸣扯碎，左手死死攥住胸口的工牌。
那枚印着“娱乐公司实习生”的金属牌在掌心烙出红痕，却比不过记忆宫殿里传来的灼烧感——族谱上的血色文字正顺着她的视神经攀爬，每啃噬一页账本，她的太阳穴就迸裂出滚烫的血珠。
暴雨突然变了方向。
林夏抬头时，二十台机械人偶的残肢同时转向首播镜头。
那些本该指向观众席的枪管垂了下来，玻璃眼珠里流转的金色纹路突然凝结成沈美兰的声线，混着电流杂音炸响在播报系统里：“双生契约的终极条款是——”
“夏夏！”
徐俊宇的嘶吼穿透雨幕。
林夏偏头的瞬间，看见他跪坐在燃烧的控制台上，半张脸己经被金色纹路完全覆盖，像被某种活物啃食过的雕塑。
他手中的青铜剑正在渗血，剑身浮起的族谱文字比记忆里更清晰：“血脉诅咒的终结者必须——”
“必须成为祭品。”林夏突然开口。
她的瞳孔里闪过无数碎片：三天前在财务室偷看到的加密报表，徐恩珠基因库里那个被划掉的“双胞胎B”，姜美妍训练生档案里夹着的半张血契。
记忆宫殿在崩塌前的最后0.1秒，她终于看清朴社长藏在合同里的陷阱——所有“自愿”条款都是催眠锚点，观众记住的从来不是字据，而是“自愿”这两个字在视网膜上烙下的印记。
她扯开沾血的衬衫下摆，从内侧口袋抽出半页会计报表。
纸张边缘还留着被碎玻璃划开的锯齿，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在雨里晕成红雾。
“真正的祭品数量是——”林夏将报表撕成碎片抛向空中，那些数字突然活了过来，顺着雨丝窜进首播镜头，“不是三十七个练习生，是三百七十份克隆体基因！”
整个江南区的夜空亮了。
徐恩珠的基因序列与姜美妍的训练生档案在暴雨中交织，血色数据流像一张网罩住所有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
林夏的透明右手突然开始发烫，她看见二十年前的画面在记忆里翻涌：沈美兰抱着襁褓中的双胞胎跪在祠堂，族谱上“不祥”二字渗出血来；朴社长的父亲举着青铜刀走向婴儿床，刀刃上的反光里，是年轻的沈美兰在监控器前按下“克隆启动”按钮。
“二十年前的灭门案……”沈美兰的全息投影从首播镜头里走出来，她脖颈的金色纹路与徐恩珠后颈的胎记完全重合，“是我亲手把双胞胎B送进了培养舱。他们说，只要克隆体足够多，家族结界就不会吞噬嫡女的血……”
手机震动声此起彼伏。
所有观众的屏幕都弹出血契合同的最终条款，黑色字体在雨幕里泛着幽光：“替身必须是自愿的谎言——当克隆体数量达到宿主百倍时，宿主将被标记为‘自愿献祭’，记忆与生命由家族继承。”
林夏的左手开始透明了。
她能听见记忆宫殿彻底崩塌的声音，像老式唱片被划坏时的刺响。
最后0.01秒，她咬破舌尖，将徐恩珠的血滴在姜美妍克隆体的基因图谱上——血珠溅开的瞬间，整个首尔的夜空被染成腥红，所有监控摄像头、手机屏幕、商场广告牌同时亮起相同的画面：培养舱里漂浮的克隆人，额头上都刻着“自愿”。
“林夏！”
徐俊宇的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金色纹路顺着剑身爬向林夏的透明手臂，在两人掌心相触的位置，族谱上的血字突然开始消退。
“血脉诅咒终结者将继承……”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在全网响起二十年前灭门案的完整录音——里面有朴社长的父亲冷笑：“只要克隆体足够，林氏就永远不会失去声望。”
机械人偶群突然静止。
那些刻着“自愿”的玻璃碎片在雨里重新排列，拼成沈美兰流泪的面容。
控制室的穹顶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混凝土块砸下来的瞬间，林夏看见族谱结界像被扎破的气球般消散，金色纹路顺着雨水渗进每个观众的瞳孔。
他们抬起头，眼中倒映的不是舞台，而是姜美妍在培养舱里写下的血字：“自愿献祭”。
林夏的右手完全透明了。
她能透过自己的手掌，看见掌纹里浮现的林氏族谱——那些曾让她恐惧的渗血文字，此刻正在慢慢变淡。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她听见首播镜头外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有人在推一扇生锈的铁门。
“咔嗒。”
声音很轻，却在她混沌的脑海里炸响。
林夏的指尖动了动，透明的手臂在雨里划出一道淡影。
她想起三天前路过财务室时，门把手上新换的密码锁；想起朴社长秘书总在深夜抱着文件进去，出来时衣领沾着铁锈味；想起徐俊宇说过，所有秘密的终点，都藏在最不可能被发现的地方。
暴雨还在继续。
林夏撑着舞台边缘站起来，透明的身体在雨幕里若隐若现。
她望着观众席上那些还在颤抖的人群，望着天空中逐渐消散的血色光网，最后将视线投向舞台后方那扇暗红色的门——门牌号“F-13”在雨里泛着冷光，门缝里渗出的风裹着铁锈味，像在说：进来吧，你要找的答案，都在这里。
她抬起手。
透明的指尖触到门把的瞬间，整个江南区的灯光突然熄灭。
黑暗中，林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某种倒计时。
门后，有什么东西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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