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的声音像根细针，扎进林夏混沌的意识。
她的手指搭在徐俊宇手背，能触到他皮肤下凸起的血管，像冻结的溪流。
记忆宫殿最后一面墙坍塌时扬起的尘埃还在眼前浮动，可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是她自己的声音，从某个被遗忘的角落渗出来，带着二十年前祠堂香灰的味道："按上去，林夏，按上去。"
她的指甲掐进徐俊宇腕骨。
这个总爱穿白衬衫的男人，此刻皮肤薄得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暗金色，像被抽干了所有温度的琥珀。
他的剑尖还抵着自己心脏，投影里"林昭儿"三个字被红笔涂得面目全非，可当林夏带着他的手覆上去时，那些红墨水突然像活了似的，顺着指缝往考卷里钻。
"林昭儿的生母是——"
话没说完，金色纹路突然从两人相触的手背窜出来。
那是林氏族谱的纹路，平时只在林夏胸口若隐若现，此刻却如活物般刺入考卷批注，将"自愿献祭"西个字的墨迹层层剥开。
底下浮现的字迹更旧，墨色发乌，分明是用朱砂混着人血写的："林氏嫡女姜美妍，自愿以血脉为引，换林氏百年气运。"
"轰！"
地底传来金属摩擦的轰鸣。
林夏猛地抬头，就见拍卖厅的大理石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上百个机械人偶从中升起。
它们的脸是林昭儿的，眼睛却泛着幽蓝的光，关节处渗出黑色机油，像一群被剥了皮的提线木偶。
最前面的那个张开嘴，合成声线带着电流杂音："检测到血脉纯度低于临界值，启动弑亲契约补充程序。"
徐俊宇的剑突然轻了。
他低头，发现剑尖不知何时挑起了角落的青铜祭器。
那是林氏祠堂才有的物件，内壁浮现金色家谱，字迹却歪歪扭扭，像是孩童所写："姜美妍的克隆体是第......"最后一个数字被刮掉了，只留半道血痕。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记忆宫殿崩溃前的碎片开始回笼——朴社长办公室的保险柜密码、海外账户的流水单、那些被标为"完美供体"的年轻训练生资料。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前自动浮现出绿色的电子报表：所有"完美供体"的估值后面，都跟着一串数字，而那串数字，正好是林氏祠堂每月香火费的金额。
"苏海林！"
尖叫刺穿耳膜。
林夏转头，看见林昭儿的机械人偶正用金属手臂绞住经纪人的脖颈。
苏海林的脸涨得发紫，手指拼命抠着机械臂缝隙，却只蹭下几片黑色漆皮。
机械人偶的声音突然变了，是朴社长的男低音，混着林昭儿的尖细："弑亲契约的最终条款是——用血亲的命，换财阀的运。"
穹顶传来"咔嗒"一声。
全息族谱从天花板降下，红色的名字像血珠般悬在半空。
林夏盯着朴社长的股权坐标看了三秒，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个代表"朴氏娱乐"的红点，正正叠在二十年前"林氏殉葬寡妇"的纹章上。
"啪！"
手术刀划破空气的声音。
陈医生不知何时站在祭器前，银色刀刃刺穿青铜内壁。
金色血液喷薄而出，在空中凝结成血色公式："73%的自愿率=73%的催眠记录+27%的血脉诅咒。"
林夏的右手突然透明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指，能清晰看见骨骼的轮廓，像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鬼使神差地，她将透明的右手按在公式裂痕处。
下一秒，族谱上的黑字突然活了，顺着她的血管爬进徐俊宇手背——他原本透明的皮肤开始泛出淡金，像是被重新注入了某种古老的力量。
"看剑。"徐俊宇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
林夏这才发现，他的剑身不知何时浮现出图腾：一半是林氏的玄鸟，一半是姜家的火凤，交缠处刻着一行小字："祖父的日记最后写着，姜林两家的血，本就是同一条河。"
所有碎片在林夏脑海里炸开。
她想起祠堂地砖下的活体配比公式，想起科举考卷上被篡改的墨迹，想起朴社长每次提到"训练生选拔"时眼底的贪婪。
当她将地砖公式与考卷强制绑定的瞬间，全息投影突然弹出一串数字——那是林氏家族的血脉纯度鉴定密钥，而密钥的来源，竟是朴社长二十年前的科举舞弊记录。
"自毁程序启动。"
机械人偶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昭儿的脸开始崩裂，金色纹路顺着拍卖厅立柱疯狂蔓延，所过之处，大理石迸出火星，最终缠上了朴社长办公室的密室大门。
徐俊宇的剑尖颤抖着，终于刺入自己心脏——这次，没有透明，只有鲜血顺着剑身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潭。
"血契终结者必须......"
他的话被林夏的尖叫打断。
她看见族谱文字正顺着剑柄往上爬，将朴社长的私人纹章彻底覆盖。
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显示出一串坐标，而坐标的终点，竟指向姜美妍的声纹数据库。
鲜血还在从徐俊宇心口往外涌。
林夏颤抖着捧起他的手，那把染血的剑正躺在两人掌心。
她望着声纹数据库的入口，又望着徐俊宇逐渐清明的眼睛，突然想起黑暗里那个声音的后半句："滴进去，林夏，滴进去。"
拍卖厅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在彻底的黑暗中，林夏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手背上——是徐俊宇的血，带着某种古老的温度。
她握紧那把剑，缓缓走向声纹数据库的控制台。
没有人看见，在她转身的瞬间，姜美妍的克隆体正躺在实验室的培养舱里。
她的眼睛原本是闭合的，此刻却缓缓睁开，眼尾浮现出与林夏胸口相同的族谱纹路。
而在更远的地方，朴社长的密室大门后，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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