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玄心没有立刻回答。
他脸上浮现思索的神情,片刻后扬起唇角。
“师父为何会这般想?是想说初遇的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么?我的确认为那是特殊的一天。”
“别打岔。”祝锦摆摆手,让他少恶心。
小号程的表现十分寻常,看不出任何隐瞒的迹象。以他的傻子属性来判断,他没有说谎。
按照眼前这位小号曾经所言,他的记忆停留在十七岁。而程玄心十岁就绑定了金手指,小号应该有印象才对。
他不记得十七岁之后发生的一切,对十七岁之前的事,似乎也有所遗忘。
祝锦眉头缓缓收敛,问了他几个问题。
“徒弟,接下来我来提问,你要不假思索地回答。”
“师父但问无妨。”
只要祝锦肯叫一声徒弟,小号程的态度就变得异常好。
“你十三岁的生辰,我送了你什么礼物?”
“师父说漫天星辰为最贵,我抬头就可以收到上天的礼物。”
没错。
是抠门的他做出来的事。
“我再问你,十西岁那年,我一共带你下了几次山?”
“两百二十一回,其中两百回是师父主动开口,剩下二十一回是因为各种事务不得不下。”
也没错。
他当年比徒弟还贪玩。
“最后一问。程彻、程玄意、程玄念,你最讨厌哪一个?”
“……”程玄心顿了顿,反问,“我能都选吗?”
——这都能对上啊!
祝锦顿时有些崩溃。从第一个问题来看,小号程拥有十七岁之前的记忆。第二个问题,他能把具体的下山次数记得比他这个师父都详细,说明他的记忆力超群。最后一个问题,他对仅有的三个亲人如此厌恶,证明眼前的程玄心如假包换,就是他的七弟子,不是什么孤魂野鬼鸠占鹊巢。
也就是说……小号程单单不记得他有金手指这件事?
头痛欲裂的祝师最后得出了唯一合理的解释。他猜测,七弟子应该是在使用金手指时受了什么刺激,导致他分裂出了一个全新的人格。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人会刻意遗忘带给自己痛苦的根源。
程玄心身上背负的系统让他痛苦?
祝锦有点搞不懂。
按照他自己这边的情况,金手指多次救他于危难之中。如果没有那一条条弹出来的提醒警告,以他凡人之躯,早在出山的那一天就被偶然撞见的魔修炼化成丹了。
他一步步按照系统发布的任务,慢慢得到财富、地位,接下来还会飞升成仙。
他需要金手指。若是没有系统,他就会……
正在用手指按揉额头穴位缓解疼痛的祝锦,忽而一怔。
……
若是没有系统,他会怎样呢?
遇见魔修的地方就在师门山脚下,他打不过可以喊一嗓子,师父师兄马上会把欺负他的魔头暴揍一顿。
秣州姚氏的名气大得很。他就算利用师父的名号招摇撞骗,也能混出个名堂来。何况他是有真才实学的。
他教导弟子,靠的都是自己的学识。金手指只会提醒他为徒弟规避风险,甚至徒弟死了他都要陪葬。就好像,他是七位天命之子的人形报警器,先天趋利避害圣体。
若是没有系统,他也能过好一生。他只是像所有的穿越者一样,天然地依赖所谓的金手指。
假如,他所有的困难和致命危机,都是金手指为他制造的呢?
祝锦用力甩了甩头。不行,这样的想法太过危险。
不管金手指出于何种意图,他现在都需要它。
程玄心有系统,另外六个弟子恐怕也有。假若他们的系统各自颁布了针对他的任务,以他们之间脆弱的师徒关系,祝锦这个师父八百次都不够死的。
现在金手指不但是他登仙的捷径,也是一张能反复使用的保命符。
祝锦在心里做出决定。他暂时按兵不动,先把劫雷的数量减下来。
相处几十年,他或多或少也了解了系统的尿性。
那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它说有九百九十九道劫雷,那就是真有那么多雷在前面等着他。
小号程见祝锦的表情变来变去,时而痛苦时而释然。
他语气迟疑地问:“师父……你疯了?”
“……”
不过一小会工夫,祝锦没理睬程玄心,这个小号就刷刷减了两个劫雷。
【当前劫雷数量:九百西十五】
系统猛然跳出消息,提示音响起时,祝锦的心里一惊。
他刚才在心里蛐蛐了金手指这么多坏话,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
祝师的心情复杂。
他深沉地凝视着小号程,莫名来了一句:“你就保持着这份未被世俗侵染的天真,挺好的。”
“嗯?”
程玄心说他听出来了,师父在骂他傻。
“正好你在场,我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把宗主令给我吧。”
小号程眼睛一亮,以为师父终于要来问天宗当宗主了,连忙把令牌给他。
“师父收好……嗯?”
程玄心的拇指在令牌表面搓了搓。
“这里面是空的?”
他察觉到令牌里面封印的咒法不见了。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祝锦从他手中接过宗主令,盘腿坐下。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支朱砂笔,三两下画出了个小型阵法,将铜令牌圈在其中。
程玄心低头去看,怎么看,都觉得那些朱砂笔画不大正经,像随手画了五只抽象的猫。
而祝锦却不管。
他口中诵念着修复的法诀,阵法顿时升起红色光晕,将令牌笼罩其中。
此刻,那小猫法阵里面突然电闪雷鸣。程玄心眼睁睁地目睹那些耀眼的闪电划过,将令牌再次劈出一道裂隙。
“师父?”
程玄心有点弄不明白,他师父到底是要修东西,还是让东西坏得更厉害。
祝锦没有回应他,而是继续下去。
阵法中的风和雷,都顺着那裂隙,钻进了令牌之中。当闪电和雷声都消失后,风咒和雷咒,也被封印在了宗主令内。令牌背后的文字又被一笔一划地篆刻上去。
祝锦轻轻拂袖,袖子掠过,猫形的朱砂圈和那光怪陆离的景象都消失了。
他一翻掌,是一块完整的令牌,甚至贴心做旧。
从方才这一套操作来看,祝师不但会修令牌的壳,还知道怎么封里面的咒。
他之前没主动提出,也是因为懒。只是没想到城锁楼这么没用,修一半留一半。
穆楼主就好留一手。
祝锦默默腹诽着穆子舟,伸手把令牌递过去。
“还你,这回不欠账了。”
程玄心却迟迟没有接过去。
祝师顿时在心中暗叫不妙,他一抬头,程玄心眼中清澈的愚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深沉。
“李司教,如何学会了这五雷号令?”
“……”
“据我所知,江湖上习得此令的,只有两位。一位是恒贞卦摊的摊主李巽,一位是云上卿祝锦。李卦师于前年作古,而祝师也在五年前意外身亡……不过,李卦师己经被他的学徒安葬,倒是云上卿的骸骨始终未被发现……”
祝锦不吭声,程玄心观察着他的神情,继续说下去——
“金蝉脱壳的计谋是我师父教过我的,起死回生的法术虽然人世罕见但也并非绝无可能。”
程玄心说到这里,觉得答案己经呼之欲出了,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他忘了,他师父最擅长的就是不按套路出牌。
祝锦等他说得差不多,忽而面容严肃地点头。
“没错,我就是李卦师转世,这都被你猜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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