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伤感之后，祝师振作起来。
他起身看了一眼程玄心，对方又昏迷了过去。
祝锦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转头问了问站在他身后的少年。
“对了，你知道西子灯是什么吗？”
相处下来，祝锦觉得这少年淳朴不坏，干脆首接问出口。
眼看着劫雷越来越少，祝锦心中也生出了紧迫之感。百劫之劫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他功力深厚，这可是把无数修真大能都劈成叉烧的劫难。
况且劈人家的，顶多十道八道劫雷。等到祝锦这里，搞不好首接一百道雷劈下来，到时候他都不用费心思找地方埋，风一吹，曾经名扬天下的祝师就散了。
这事不能耽搁，得尽快寻求破解之法。
祝锦以为金手指把他指向周妃山，说明西子灯是这里的镇山之宝。然而少年却露出困惑的神情。
他打着手语，告诉祝锦，他从未听说过西子灯这物什。
又追问，能否详细地描述它的模样，或许他能问问村里人。
这话把祝锦也考住了。金手指从未对他描摹过西子灯的外形，只是告诉他下落。
两人面面相觑，都是毫无头绪。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祝锦露出笑容。
“没关系，我自己找找呗。”
少年似乎因为没能帮上忙，露出沮丧的神情，祝锦拍拍他的肩膀。
“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相逢一场，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少年抬起眉眼，示意祝锦摊开掌心。
他在祝锦的手掌上，写了一个“坤”字。
周妃山的人都姓周，周坤，就是少年的名字。
祝锦颔首，说他记下了。
“我叫祝锦。把酒祝东风的祝，山河锦绣的锦。”
少年在自己的掌心写了写这两个字，也笑起来，点点头。
交换过名字，就是朋友了。
周坤说他要去烧饭，款待新朋友。祝锦心里不想麻烦他，但周坤执意要去，只好任由他离开。
现在庭院内只剩下祝锦，和瘫在竹榻上的程玄心。
程玄心不知何时清醒过来。他还不能说话，露在纱布外面的眼睛安静地望着师父。
祝锦见状，轻叹一声。
“这就是命运的造化么？在我最能轻而易举杀掉你的时候，偏偏要把你保下来。”
程玄心定定地看向祝锦。
桃花纷纷落下，撒在祝锦的肩膀。祝师偏过头，将肩头的落花拂去。
己然决裂的师徒二人，竟是难得有这般静谧和谐的时候。
倒是让祝锦回忆起往昔。当初他教导程玄心修身养性。他一早就看出这个弟子过于浮躁，若是急功近利，于修炼毫无裨益，反倒拖了后腿。
少年程玄心还是听师父话的。他闭上眼睛，在观心台打坐。祝锦就在旁边品茶吹风，又是一日清闲过。
祝锦望着不能说话的程玄心，还是决定先确认对方的身份。
“你不能张口回答，那就眨眨眼。‘是’就眨一下，‘不是’眨两下。明白了么？”
程玄心眨了一下眼睛，明白了。
“好，那我问你。你可还记得那个雪夜，你派出精锐将我逼至悬崖？”
程玄心露出茫然的神情，眼睛眨了两下。
不记得了。
他的模样不似作假，甚至有些激动，像是要为自己辩解什么。
“打住打住，我还没问到关键之处呢，你急什么。”
祝锦伸手按在他的肩膀，又让人躺回去。
程玄心平躺在竹榻上，有些不安。因为方才的动作，他的伤口又撕裂，血色染红了白纱布。
祝锦环顾一圈，周坤将伤药放在桃花树下的石桌。他走过去，将那木托盘整个端了过来，瓷罐叮叮当当发出响声，颤悠悠的。
祝锦坐在竹子编成的小凳，将程玄心染血的伤处拆开，重新包扎。
这会儿程玄心再次安静，不作声，默默地看着祝锦的动作。
祝锦一边缓缓地剪开绷带，一边继续问他：“不记得风雪夜，那别的事呢？传令大典、程彻之死，还有你的长兄长姐，这些人，你还记得么？”
祝锦抬眼望向七弟子，后者的神色愈发茫然。
对于祝师说得这些名字，他好似一个都不记得了。
绵延如山的记忆，只剩当初撑伞的祝锦，站在他的面前，言笑晏晏，要他拜他为师。
濛濛细雨天，青青山色里。记忆中的祝师连轮廓都模糊了，融进山色雨幕。
程玄心蓦然感觉眼底有些湿意，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反而惹得祝锦困惑。
“眨三下，是什么意思？不想回答？”
“……”
祝锦经过一番周密的询问，发现这个徒弟是彻底傻了。
非但不记得十年前决裂的事，也想不起来十年后重逢时自己如何人格分裂。
他对于祝师的记忆，似乎停留在最美好、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孤独的他第一次有了可以倾诉和信赖的人。哪怕关于问天宗的印象都模糊了，却仍然记得祝锦是他唯一的师父。
一顿折腾，得出徒弟是傻子的结论。
祝锦仰天长叹，命运真是捉弄人。
他的劫雷数量倒是减少了两个，现在变为九百一十五。
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等到九百整，百劫之劫就要降临。
西子灯没下落，又捡到个傻子徒弟。
祝锦真的很想把这破金手指给投诉了。
说金手指，金手指就上线了。提示音还很大，当啷一声，祝师险些跳起来。
[周妃登天日，有祭西子灯]
[提示宿主，西子灯将在周妃登天的祭典现身，请提前做好准备]
周妃登天！
这是抠搜的金手指难得给出的一条明确线索，为祝锦指明了西子灯将在何时出现。
不过祝锦现在还茫然着，不晓得周妃登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对了，周坤不就是周妃山人么？对方一定知道！
祝锦想到这里，让七弟子自己躺会儿，他要去问一件事，马上回来。
等祝锦脚步轻快地离开，躺在竹榻上的七弟子却撑着身子缓缓坐起来。
方才在他的脑海中，也出现了一条提示。
[新任务：阻止祝锦寻找西子灯]
[百劫之劫即将到来，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抗拒只会带来更深重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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