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顽皮，师父跟着你，可没少操心。”
师兄弟二人正回忆姚门往事，霍尝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
祝锦端起的茶杯又放下，斜睨他一眼。
“师兄真是大言不惭，也不知是谁要师父整日追撵着练功读书。”
“我那是天性狂放，爱自由。”
“……”
当年师兄弟三个上元放灯却放了条火龙出来，险些烧了师父的山。他们的师父也毫不心慈手软，硬是让三人罚站一整日。
“大师兄头顶铜盆，小师弟头顶瓷碗，”霍尝摇头晃脑边回忆边说，忽而咬牙切齿，“凭什么我就要顶个水缸？”
“师父说，你头铁。不让你顶个沉的，你不吃教训。”
“……”
霍尝露出郁闷神色，把茶当酒喝，一口闷掉。
“我这可是上好的蒙顶石花，你别浪费。”祝锦在旁边凉凉地说。
霍尝就当没听见。
周坤左看看，右瞧瞧，脑袋转来转去，不住观察这对性格迥异的师兄弟。
听得出他们聊的是数十年前的往事，可看二人的神态姿容，分明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
周坤是周妃山长大的人。周妃山人长寿，但并非容颜永驻。他听村里的阿翁说，山外有修炼成仙的真人，想必祝师和他的师兄，就是这样的真仙吧……
祝锦一转头，见少年两眼放光地盯着他们，就猜到对方绝对有了什么误解。
“周坤，你不要太高看这个人。他会在悄无声息的时候，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全偷走。”
周坤一惊，旋即伸出双手，迅速摸遍自身口袋。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又没什么贵重物品，松了口气之余，抬头，却见祝锦忽而向一侧摊手。
“二师兄，东西还我。”
“……”
霍尝抖落袖子，掉下两枚玉环、一块翡翠玉佩、六只玛瑙杯和一大堆金叶子。
他的手又伸到脖颈后面，变戏法似的，掏出三个颜色不同的钱袋。
周坤看得瞠目结舌，一是惊叹于霍师兄手快，而是惊异于祝师的富有。
祝锦把这些东西一一收好，面不改色地说：“不必担心。就算你没有发现自己的财物丢失了，二师兄也会把东西还回去，悄无声息。他就是手欠。”
霍尝忍不住问自己正名：“这不过是试探实力的一种小手段。”
祝锦根本没理睬他，自顾自地低头，将玉佩系在腰带处。
周坤对这位霍师兄倒是充满好奇。他试着打手语询问对方来意，没想到霍尝竟然看懂了。
“我来这里是为解我师弟一劫。”
周坤没听懂，歪头用眼神询问。
祝锦露出无语神情。
“说你自己的事。二师兄不就是为了躲天劫，才到这里来的么？”
霍尝一巴掌招呼在小师弟的后脑勺。
“没良心。师兄这次是专程为你而来的。”
霍尝起身负手，山风吹动衣摆，一并送来他沉重的声音。
“我于三日前卜卦，算出你有劫数，继而推演你此刻身在周妃山，这才匆匆赶来。”
“怪不得每次你和大师兄总能找到我人在何处……原来你们闲在山里没事就算计我。”
“休得打岔！”
祝锦刚嘀咕一句，霍师兄隔空挥袖，又拍了他后脑勺一记。
“祝锦，师兄问你，你那没良心的徒弟，是否追随你来到此山？”
“师兄是指程玄心？”祝锦怔住，不解他师兄为何会突然提到七弟子，“我是在他之后进的周妃山，并非他追随我而来。”
霍尝一脸恨铁不成钢。
“他那是守株待兔！就是因为知晓你的行程，他才会先一步到这里等你！”
“这——”
祝锦刚想反驳，可这时他的脑海里又复现了那日的场景。
陌生的叮咚声犹在耳畔，程玄心也有自己的金手指。
程玄心来到周妃山，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提前得知了他的目的地。
祝锦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师兄卜卦，可算出此劫是何劫？”
“命劫。如影随形，循环不失。”
霍尝此言一出，就连安静的周坤也变得神情不安。
至于祝锦……
他己经开始在心里疯狂扎七弟子的小人儿了。
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个省油的灯。
“所以……我的性命安危，如今系在程玄心一人身上？”祝锦问二师兄。
霍师兄老神在在，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
在祝锦上脚踹他之前，他赶忙开口。
“且慢且慢，待师兄我再卜卦一番。”
“你不是都占卜过了？还有什么好算的？”
“你二师兄算卦须得天时地利人和，离你太远算不清楚。”
原来霍师兄这占卜还有地域限制。
霍尝自顾自寻了一块干净空地，将龟甲、铜钱、羊骨、碎玉石在手心摇晃数下，口中念念有词。
周坤在旁瞧着新鲜，祝师则是无语至极。
“师兄你究竟靠不靠谱？这堆破烂儿都什么啊……”
“住嘴，休要多言！”
霍尝白了师弟一眼，手臂向上一震。
哗啦——
祝锦口中的“破烂”撒了遍地，最远的那颗玉石滚出去好远。
霍尝像一只灵活的猴子，在几株海棠之间反复跳跃。时而摸下颌纠结，时而嘶声疑惑。
周坤像个小尾巴，好奇地跟在他身后打转。被说“命劫难过”的祝锦反而坐得西平八稳，甚至把方才收起来的茶具再度变出来，还给自己加了一小碟茶点。
最后一块玉石果真滚到山下了，祝锦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霍尝才归来。
“师兄你算命，只给我和大师兄算算便好。换作旁人，我真怕你被揍死。”
祝锦毫不留情，霍师兄摆摆手。
“大师兄也会揍我，所以我只给你算。”
“……”
祝锦从他的神色，判断他必然算出了什么。
“师兄有话便首说吧。师弟我如今也是年纪一大把，什么没见过，我承受得住。”
祝师以为将听到的是“命不久矣”这类的话，但这回他想错了。
霍尝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师弟，这卦象有变化啊。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怎么我算着……会绝命的，是你那小徒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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