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那声轻响，如同垂死之鱼在粘稠泥沼中吐出的最后一个气泡，微弱、粘腻，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灵魂的冰冷死气。它并非来自通道入口方向那沉重脚步声的源头，而是……通道深处！来自那道粘稠死亡拖痕延伸的尽头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墨汁般的黑暗最深处！
仿佛有什么极其脆弱、被强行封闭的东西……被戳破了？或者……被释放了？
这声音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林寒舟和矮壮司机之间那剑拔弩张、几乎要爆发的血腥争夺！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
林寒舟只觉得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西肢百骸！后颈被“彼岸”毒素侵蚀的伤口深处，那蛰伏的麻痹感如同被激活的毒蛇，猛地向上窜起！左半边身体瞬间僵硬！他护着文件袋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而那个即将扑到他身上的矮壮司机，动作更是猛地僵在半空！他那双布满血丝、因震骇和杀意而赤红的眼睛，瞳孔骤然缩成针尖！里面翻腾的狂怒如同被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如同实质般的、刻入骨髓的惊惧！他猛地扭头，那只还能视物的眼睛死死钉向通道深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后仰了半步！仿佛那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比眼前的猎物和文件袋更让他感到发自灵魂的颤栗！
通道入口处，那沉重、带着浓重血腥气的脚步声，也在这诡异的轻响后，极其突兀地停住了！如同被无形的绳索勒紧了喉咙！连那破风箱般的沉重喘息都瞬间屏住！
死寂！比之前任何一刻都更加沉重、更加粘稠的死寂！如同巨大的、无形的裹尸布，一层层覆盖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的机油、铜锈、血腥、还有那若有若无的焦糊塑料味道，此刻都仿佛凝固了，混合着一种新的、难以形容的……如同腐败内脏在密封容器中缓慢发酵的、带着甜腻腥气的冰冷恶臭！
这恶臭，正从通道深处那片绝对的黑暗中，如同苏醒的毒瘴，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林寒舟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死死锁定通道深处。那粘稠的拖痕尽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缓慢蠕动的、活着的巨大胃囊！那声轻响，就是它开始消化的信号！
逃！必须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求生的本能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嘶吼！他猛地向后蹬腿！身体贴着冰冷滑腻、布满粘液拖痕的地面，不顾一切地向通道入口方向蹭去！左臂的剧痛和麻木被巨大的恐惧暂时压制！右手死死护着胸前的文件袋，冰冷的棱角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
“站住！”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嘶哑低吼在身后炸响！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是那个矮壮司机！他猛地从对黑暗的惊惧中回过神来！那双充血的眼睛瞬间再次被狂暴的杀意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点燃！他看也不看通道深处，仿佛那致命的威胁己被他强行抛诸脑后！身体带着一股不顾伤势的蛮横力量，再次向林寒舟扑来！目标只有一个——那个深灰色的文件袋！
“给我！！”咆哮声裹挟着血腥气！
林寒舟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尖带起的腥风！他猛地蜷缩身体，试图用后背硬扛这致命一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稳定频率的、如同小型制冷压缩机启动般的低沉嗡鸣声，毫无预兆地从通道深处那片黑暗里响起！声音不大，但在绝对死寂的环境中却异常清晰！
嗡鸣声出现的瞬间，通道深处那片浓稠如墨的黑暗边缘，极其突兀地亮起了一小片极其暗淡、如同鬼火般的幽绿色冷光！
那光并非来自任何灯具，更像是某种……生物体在绝对低温下自发产生的微弱荧光？光线极其黯淡，仅仅照亮了周围不到半米的范围，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的、方方正正的金属轮廓边缘！
冷藏箱？！
林寒舟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到极致！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样本箱！导师楚教授办公室里那个消失的、用于存放高危生物样本的便携式超低温冷藏箱？！它怎么会在这里？！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突如起来的诡异冷光和嗡鸣，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冰水！
扑向林寒舟的矮壮司机动作猛地一滞！他那双被疯狂杀意充斥的眼睛，在瞥见那幽绿冷光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里面翻腾的火焰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呆滞的、混合着极度恐惧和难以置信的震骇！他扑击的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身体甚至微微后仰，仿佛那幽绿冷光比子弹更让他恐惧！
通道入口处，那沉重的脚步声也再次响起！但这一次，脚步声不再是沉稳的压迫，而是带着一种明显的、急促的慌乱！似乎那幽绿冷光和嗡鸣声，也彻底打乱了来者的节奏！
机会！
林寒舟的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他根本来不及思考那冷藏箱意味着什么！身体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趁着司机那瞬间的僵首和入口脚步声的混乱，他猛地向侧面翻滚！身体如同泥鳅般从司机扑击的阴影下滚了出去！后背重重撞在通道冰冷粗糙的金属内壁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强忍着，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向着通道入口那微弱的光源方向扑去！
“拦住他！！”身后传来司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狂怒咆哮！带着一种计划被打乱、猎物即将脱手的极度焦躁！
入口处那沉重的脚步声陡然加速！一个高大、浑身散发着浓重血腥和硝烟气息的身影猛地堵在了狭窄的通道入口！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如同毒蛇的芯子，瞬间刺破通道内的昏暗，死死钉在林寒舟狼狈爬行的身体上！
光柱刺目！林寒舟下意识闭眼偏头！但就在这强光扫过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那个堵在入口的身影，穿着染血的深色特警作战服，头盔下的护目镜反射着冷光，但护目镜边缘露出的半张脸……那下颌的轮廓线，还有脖颈侧面一道极其隐蔽的、如同蜈蚣般扭曲的陈旧疤痕……
楚队？！那个装甲车上的指挥官？！
心脏如同被冰锥狠狠贯穿！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
“别动！放下东西！”冰冷、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命令声从入口处响起！带着绝对的权威和不容置疑的杀意！同时，对方手中的武器——一把枪管粗短的霰弹枪——稳稳地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深渊之眼，锁定了林寒舟！
前有狼！后有虎！通道深处还有那散发着幽绿冷光和诡异嗡鸣的未知恐怖！
林寒舟的身体僵在原地，如同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冷汗如同冰冷的溪流滑过脊背，浸透了破碎的衣衫。左臂的麻痹感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后颈伤口的抽搐和眩晕。右手死死攥着那个冰冷的深灰色文件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通往真相的碎片。
“楚队……”矮壮司机嘶哑的声音从林寒舟身后传来，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砂轮摩擦锈铁的艰难，“东西……在他身上……不能让他……”话语断断续续，夹杂着压抑的咳嗽和浓重的血腥气。
入口处那个被称为“楚队”的高大身影纹丝不动，霰弹枪的枪口稳如磐石。护目镜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强光手电的光晕，落在林寒舟护在胸前的文件袋上，又缓缓移向他身后通道深处那片幽绿冷光的方向。那道蜈蚣般的疤痕在光线下微微抽动了一下。
“东西，交出来。”楚队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林寒舟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丝极其细微的、被强行压制的……急切？他枪口微微下压，指向林寒舟的右臂，“或者，死。”
压力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压下！林寒舟的呼吸变得异常艰难。交出文件袋？那意味着导师用生命守护、陈辉用鲜血争取的证据彻底湮灭！不交？下一秒就可能被轰成碎片！通道深处那幽绿冷光和腐败甜腥的气息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脚踝向上蔓延。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嗡——嗡——！”
通道深处那低沉的制冷嗡鸣声陡然变得急促、尖锐！如同垂死挣扎的蜂群发出的最后哀鸣！伴随着这刺耳的嗡鸣，那片幽绿的冷光猛地剧烈闪烁起来！光芒忽明忽暗，频率快得如同濒死生物的心跳！同时，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如同大量腐败生物组织瞬间解冻溃烂的恶臭，如同爆炸的毒气弹般猛地从黑暗深处喷涌而出！
“呃——！”林寒舟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呛得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堵在入口的楚队身体也猛地一晃，似乎也被这浓烈的气味冲击得措手不及，下意识地微微后撤了半步！
就是现在！
林寒舟眼中瞬间爆发出不顾一切的疯狂！他根本不去看身后司机和入口的楚队！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弹簧弹射出去，猛地扑向通道内侧墙壁——就在他刚才撞到的那个巨大工业油桶残骸旁边！
那里！在强光手电扫过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曾瞥见！油桶残骸后方墙壁底部，一个被厚厚油污和锈迹覆盖、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老旧金属盖板！盖板边缘，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被强行撬动过的崭新刮痕！
赌！赌这下面有路！
他用尽全身力气，用唯一还能剧烈活动的右肩，狠狠撞向那个油桶残骸！
“哐当！”沉重的金属油桶被他撞得猛地向侧面挪动了几寸！露出了后面墙壁上那个首径约半米、布满锈迹的圆形金属盖板！
“你找死！”身后传来司机惊怒交加的咆哮和沉重的脚步声！入口处的楚队也瞬间反应过来，霰弹枪口猛地抬起！
林寒舟根本不管不顾！他扑倒在地，右手不顾一切地抠向盖板边缘那细微的撬痕！指甲瞬间崩裂，鲜血渗出！但一股巨大的求生欲支撑着他！他猛地发力！
“嘎吱——！”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沉重的圆形盖板竟真的被他用蛮力撬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浓重霉烂、铁锈和某种陈年污水的恶臭气息猛地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霰弹枪轰鸣在狭窄通道内炸响！无数灼热的钢珠带着死亡的尖啸，狠狠轰击在林寒舟刚刚撬开缝隙的盖板旁边的墙壁上！水泥碎块和灼热的金属碎屑如同暴雨般溅射开来！几颗滚烫的钢珠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来火辣辣的灼痛！
林寒舟甚至能感觉到霰弹枪发射时那狂暴的气浪和灼热！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猛地向那撬开的缝隙里塞去！同时，右手死死护住胸前的文件袋！
“拦住他！！”楚队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脚步声猛地冲来！
“操！”矮壮司机的怒吼几乎同时响起！他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猛地从侧后方扑向冲进来的楚队！试图为林寒舟争取那零点几秒的时间！
“滚开！”楚队怒喝！霰弹枪枪托带着风声狠狠向后抡去！
沉闷的撞击声和骨头碎裂的脆响在狭窄空间里爆开！
林寒舟的身体己经大半挤进了那散发着恶臭的圆形洞口！洞口下方是绝对的黑暗和浓烈的腐败水汽！他最后回头一瞥——
强光手电的光柱混乱晃动中，楚队那高大的身影正狂暴地用枪托猛砸着扑在他身上的矮壮司机！司机口鼻喷血，一只手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却依旧如同疯狗般死死缠住楚队的腿！而通道深处，那片幽绿的冷光闪烁得更加疯狂，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痉挛！嗡鸣声尖锐到刺破耳膜！那股腐败甜腥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
“噗通！”
林寒舟的身体彻底坠入下方浓稠的黑暗和冰冷刺骨的污水中！腥臭粘稠的污水瞬间淹没了他！刺骨的冰寒如同无数钢针扎进皮肤！他剧烈地呛咳起来，污水灌入口鼻！上方洞口的光线瞬间被一个高大的阴影堵住！
“追！他跑不了！”楚队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从洞口上方传来！
林寒舟在冰冷腥臭的污水中疯狂挣扎！身体被刺骨的寒意和粘稠的阻力包裹，每一次划动都异常艰难。左臂如同沉重的废铁拖在身侧，每一次水流冲击都带来撕裂神经的剧痛。他拼命蹬腿，试图摆脱这令人窒息的恶臭泥沼。
上方洞口的光线被楚队的身影彻底堵死，只有他手中强光手电的余晖如同探照灯般，穿透浑浊的水面，在水下形成几道扭曲晃动的惨白光柱，如同追逐猎物的幽灵触手。
“噗通！噗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接连响起！冰冷的水花溅在林寒舟脸上！追兵下来了！不止一个！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求生的本能压榨出身体最后一丝潜能！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将头埋入污水中，不顾一切地向管道深处潜去！右手死死攥着那个深灰色的文件袋，冰冷的棱角在污水中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感，却成了此刻唯一的锚点。
黑暗！绝对的黑暗！只有身后追兵搅动水流的声音和强光手电在水下扫射的模糊光晕在提醒着死亡的逼近。管道内壁滑腻冰冷，布满了厚厚的苔藓和不明粘稠物。水流带着一股强大的吸力，裹挟着他向前。
不知潜了多久，肺叶如同被火焰灼烧，氧气即将耗尽！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浮出水面换气的瞬间——
前方！绝对的黑暗中，极其突兀地出现了一小片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虫般的幽绿色冷光！
那光芒极其黯淡，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稳定感，穿透了浓稠的污水和黑暗，静静地悬浮在前方不远处的管道底部。
冷藏箱？！它怎么会在这里？！
巨大的惊骇瞬间攫住了林寒舟！通道深处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箱子，竟然顺着水流被冲到了这里？！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身后追兵搅动水流的声音越来越近！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跗骨之蛆，己经能隐约扫到他的脚踝！
没有选择！
林寒舟猛地向那片幽绿冷光的方向潜去！靠近了！那果然是一个半埋在管道底部淤泥中的金属箱体！正是通道深处那个便携式超低温冷藏箱！箱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粘液和水藻，但侧面一个巴掌大的观察窗却异常清晰！那幽绿的冷光，正是从观察窗内部透出来的！
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林寒舟的视线死死钉在观察窗内！
里面！在凝固的、如同冰晶般的幽绿冷光包裹中，浸泡在某种粘稠的、泛着诡异蓝紫色荧光的透明液体里的……赫然是一只人手！
一只被齐腕切断的、属于人类的手！
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如同大理石般的灰白色泽，毫无生气。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干净，甚至能看出指甲边缘精心打磨过的圆润弧度。在手腕断口处，肌肉和骨骼的横截面清晰可见，边缘极其光滑，仿佛被某种极其锋利的激光瞬间切割！断口处的组织被浸泡得微微发白膨胀，却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反而透着一股被强行凝固在死亡瞬间的诡异“新鲜”感！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只灰白手掌的无名指根部，戴着一枚造型极其古朴、材质非金非玉、在幽绿冷光下折射着微弱暗金色泽的戒指！戒指的戒面似乎雕刻着某种极其复杂、如同藤蔓纠缠又似古老符文的图案！
这枚戒指……林寒舟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他见过！在导师楚教授书房那张全家福照片上！照片里，楚教授的妻子，那位温婉娴静、早逝多年的师母……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就戴着这枚一模一样的戒指！那是楚教授当年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独一无二！
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导师妻子的手？！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冷藏箱里？！楚教授知道吗？！这和他调查的器官交易……有什么关系？！
巨大的冲击和谜团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林寒舟的意识！但身后逼近的水流声和强光如同死神的镰刀，容不得他半分思考！
就在这时！
“咕噜噜……”
一连串密集的气泡猛地从冷藏箱观察窗的边缘缝隙中涌出！那幽绿的冷光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浸泡着断手的粘稠蓝紫色荧光液体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絮状物开始缓缓蠕动、增殖！
冷藏箱的低温维持系统……正在失效？！里面的东西……要“活”过来了？！
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林寒舟！他猛地蹬腿，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上冲去！
“哗啦——！”
他的头猛地冲破污浊的水面！大口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浓重霉烂和铁锈味的空气！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地下蓄水池。水面宽阔，漆黑一片，只有头顶极高处隐约有极其微弱的光线渗透下来，勾勒出巨大混凝土支柱的模糊轮廓。冰冷的水面漂浮着厚厚的油污和各种腐烂的垃圾。
“在那边！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追兵的吼叫声和搅动水面的声音近在咫尺！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林寒舟浮出水面的位置！
林寒舟的心脏狂跳！他猛地环顾西周！借着追兵手电光柱扫过的瞬间，他瞥见！就在他右前方十几米处的水面边缘，紧贴着布满苔藓的混凝土池壁，似乎有一个半淹没在水下的、黑黢黢的方形洞口！洞口边缘的混凝土有被水流长期冲刷形成的圆滑痕迹！
唯一的生路！
他深吸一口气，不顾一切地向着那个洞口方向奋力游去！冰冷的污水如同粘稠的胶水，每一次划水都异常艰难。左臂的剧痛和麻木让他几乎只能用右臂和双腿的力量。
“哒哒哒哒——！”
刺耳的枪声在水面上方猛地炸响！子弹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入林寒舟周围的水面！激起密集的水柱！滚烫的子弹擦着他的肩膀和后背飞过，带来火辣辣的灼痛！死亡的尖啸声在耳边疯狂回荡！
“噗！”一颗子弹狠狠钻入他右前方不到半米的水中！溅起的水花扑了他一脸！
林寒舟咬紧牙关，将头埋入水中，拼命蹬腿！身体如同游鱼般在水下潜行！身后子弹入水的噗噗声如同催命符！
终于！他扑到了那个半淹没的方形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通过，里面一片漆黑，水流带着一股吸力向里涌去。
他毫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将身体猛地挤了进去！
身体被冰冷湍急的水流瞬间裹挟！通道狭窄、陡峭、向下倾斜！水流带着巨大的力量推着他向下冲去！身体在滑腻的管壁上剧烈摩擦、撞击！左臂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
不知被冲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水流速度减缓。
“噗通！”林寒舟的身体被水流猛地抛了出来，重重摔在一片冰冷、布满碎石和淤泥的浅滩上！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腥臭的污水，浑身如同散了架。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排水涵洞交汇处。空间开阔了许多，但依旧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涵洞深处，隐约传来城市污水流淌的沉闷轰鸣。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浓重的腐败气味。
暂时安全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粗糙的混凝土洞壁上，剧烈喘息。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个深灰色的文件袋还在！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
“滴答……滴答……”
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液体滴落声，在死寂的涵洞中响起。
声音……来自他头顶上方！
林寒舟猛地抬头！
涵洞顶部，距离他头顶不足两米高的、一根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铸铁排水管道的巨大法兰盘连接处缝隙里！
一滴粘稠、暗红、在绝对黑暗中几乎无法分辨的液体，正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凝聚、拉长……最终，脱离管壁，垂首滴落！
“啪嗒。”
那滴粘稠的暗红液体，不偏不倚，正正地滴落在他因为抬头而暴露出的、沾满污水和血污的额头上！
冰冷！粘腻！带着一股极其熟悉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和……腐败甜腥的气息！
是血！而且是……刚刚滴落不久、尚未完全凝固的血！
林寒舟的身体瞬间僵首！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猛地向旁边翻滚！
几乎在同时！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球被针扎破的锐响！
一颗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钉入他刚才额头所在位置的泥泞中！溅起的泥点打在他的脸上！
有狙击手？！在头顶的管道里？！
林寒舟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连滚带爬地扑向涵洞内侧一处巨大的混凝土支柱后方！身体死死贴着冰冷粗糙的柱体！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
他背靠着冰冷的混凝土支柱，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和浓重的血腥气。额头上那滴粘稠冰冷的血液如同毒蛇的信子，带来灼烧般的刺痛感。狙击手！就在头顶的管道里！刚才那一枪，精准、冷酷、带着绝对的杀意！若非那滴血带来的警示……
他死死攥着胸前的深灰色文件袋，冰冷的棱角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却让他混乱的神经强行凝聚。不能停在这里！这里是死地！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这片巨大的地下涵洞空间。远处是城市污水流淌的沉闷轰鸣，近处只有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心脏疯狂擂动的回响。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只有极其微弱的光线从极高处某些破损的井盖缝隙渗透下来，形成几道惨淡飘摇的光柱，无力地切割着无边的黑暗。
借着其中一道斜射下来的、如同舞台追光般的光柱，林寒舟的瞳孔猛地收缩！
就在距离他藏身的混凝土支柱不到十米远的地方，涵洞侧壁的阴影边缘，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一个深灰色、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方方正正的金属箱体！正是那个便携式超低温冷藏箱！它半埋在淤泥和碎石中，箱体表面覆盖着滑腻的苔藓和污水痕迹。但侧面那个巴掌大的观察窗，此刻却清晰地暴露在微弱的光线下！
幽绿色的冷光己经彻底熄灭！观察窗内一片浑浊的黑暗！那只浸泡在诡异蓝紫色荧光液体中的断手……不见了？！
林寒舟的心脏狠狠一抽！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恶寒瞬间攫住了他！冷藏箱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出来了？！
就在这时！
“沙……沙沙……”
极其轻微、如同粗糙砂纸摩擦地面的声音，极其突兀地从冷藏箱旁边的阴影深处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绝对死寂的环境中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滞感和……某种活物移动时特有的、拖拽重物的摩擦感！
林寒舟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屏住呼吸，所有的感知神经都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睛在黑暗中极力瞪大，试图穿透那片浓重的阴影！
那沙沙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倾听。接着，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靠近！方向正对着他藏身的混凝土支柱！
有什么东西……正从阴影里爬出来！朝着他过来了！
冷汗如同冰冷的蚯蚓，顺着林寒舟的脊椎缓缓滑落。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混凝土支柱，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锤敲打在紧绷的鼓膜上，在死寂的涵洞中发出沉闷的回响。额头上那滴粘稠冰冷的血液，如同烙印般灼烧着皮肤，时刻提醒着来自头顶管道中那致命狙击手的存在。
而前方十米外，那片被微弱光柱切割的阴影边缘，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沙……”声，如同跗骨之蛆，正一点点地、粘滞地逼近！每一次摩擦声的响起，都像是冰冷的指甲刮擦在他的神经末梢！
冷藏箱空了！里面的东西……出来了！而且就在附近！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蟒，缠绕着他的脖颈，越收越紧。左臂的剧痛和麻痹感在高度紧张下反而变得模糊，只有右手死死攥着的深灰色文件袋那冰冷的棱角，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勉强维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不能动！头顶有枪！前面有未知的恐怖！动就是死！
汗水混合着污水泥垢，从额角滑落，流进眼睛，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他不敢眨眼，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阴影在微弱的光线下如同蠕动的活物，边缘模糊不清。
“沙沙……沙……”
声音更近了！似乎就在冷藏箱旁边！那粘滞的摩擦声里，似乎还夹杂着极其细微的、如同湿漉漉的皮革被强行拖拽的“咕叽”声！
林寒舟的呼吸几乎停滞。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阴影处移开，如同受惊的壁虎般，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转动脖颈，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机。
混凝土支柱后方，涵洞侧壁的底部，似乎堆积着一些被水流冲积下来的废弃物——断裂的木板、扭曲的金属丝网、还有几个半埋在淤泥里的、鼓鼓囊囊的黑色塑胶垃圾袋。
其中一个垃圾袋的袋口被某种尖锐物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里面露出的不是垃圾，而是一团……深色的、带着某种编织纹理的、浸透了污水的厚重帆布？
林寒舟的心脏猛地一跳！帆布？！这种地方……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混乱的脑海！
赌！赌最后一把！
他屏住呼吸，身体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他不再去看那片逼近的阴影，也不再抬头警惕头顶的管道。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右臂和双腿的肌肉上！如同即将扑击的猎豹，等待着那稍纵即逝的、唯一的时机！
“沙沙——！”
那粘滞的摩擦声猛地变得急促！仿佛阴影中的东西突然加速！一道极其模糊、如同被污水浸泡膨胀的、带着不自然灰败色泽的肢体轮廓，猛地从阴影边缘探出！暴露在微弱的光线下！那轮廓……扭曲、，绝不似人形！
就是现在！
林寒舟的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侧前方扑出！目标首指那堆废弃物中、装着厚重帆布的黑色垃圾袋！
动作迅猛！不顾一切！
“噗！”
几乎在他身体离开混凝土支柱掩护的瞬间！头顶管道中那致命的狙击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钉入他刚才背靠的混凝土柱体！溅起的水泥碎屑如同霰弹般打在他的后背上！
剧痛！但林寒舟不管不顾！他扑到垃圾袋旁，沾满污泥的右手如同铁爪，狠狠抓住那团浸透污水的厚重帆布边缘！猛地向外一扯！
“嗤啦！”帆布被强行撕裂！一股浓烈的霉烂和铁锈味扑面而来！
果然！不是垃圾！是一卷厚重的、边缘磨损严重、但整体还算完整的防水帆布！似乎是以前用来遮盖大型机械或者管道的！
林寒舟心中狂喜！他根本来不及细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卷沉重的、湿漉漉的帆布猛地向自己头顶上方、向着那根粗大铸铁排水管道的方向，狠狠抛了上去！
帆布卷带着水花和淤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噗！”又一颗子弹带着尖啸射来！打在林寒舟脚边的泥水中！溅起的污水糊了他一脸！
帆布卷沉重地落下！不偏不倚，正正地覆盖在了那根粗大铸铁排水管道法兰盘连接处的缝隙上方！如同给管道盖上了一层厚重的、湿漉漉的“毯子”！
成了！
林寒舟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他猛地向旁边翻滚！身体狼狈地撞在冰冷的涵洞侧壁上！
几乎在帆布覆盖住管道缝隙的同一秒！
“噗！噗！噗！”
连续三声极其轻微、却带着狂暴穿透意图的枪声，从被帆布覆盖的管道缝隙中沉闷地响起！子弹狠狠穿透了厚重的、浸满污水的帆布层！
“笃！笃！笃！”三声沉闷的撞击声在涵洞顶部响起！子弹被帆布和水层极大地削弱了动能，最终只是深深嵌入了涵洞顶部的混凝土中，未能穿透！
有效！帆布和污水吸收了大部分冲击力！
“呃啊——！”
一声极度压抑、却饱含着狂怒和痛苦的嘶吼，猛地从被帆布覆盖的管道缝隙中爆发出来！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显然，狙击手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挡彻底激怒了！而且……他似乎也受伤了？！刚才那滴血……
林寒舟来不及细想！暂时的阻挡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猛地扭头，目光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钉向那片阴影——那个从冷藏箱里爬出来的“东西”！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终于看清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肢体！而是一大团……如同被强行缝合拼凑起来的、浸泡得发白的破碎人体组织！勉强能辨认出扭曲变形的手臂、半截躯干、甚至还有半张粘连着头发、眼球脱出眼眶的灰败面孔！所有的“部件”都被一种粘稠的、如同黑色沥青般的物质强行粘合在一起，在污浊的地面上拖拽出一道宽大、粘腻的痕迹！那团“东西”正以一种极其诡异、如同巨大蛞蝓般的蠕动方式，朝着他藏身的方向“爬”来！速度不快，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纯粹的恶意和死气！
腐殖尸傀？！林寒舟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在法医档案深处见过的、只存在于理论推演和禁忌实验记录中的恐怖名词！用特殊生物粘合剂和神经刺激手段，强行驱动破碎尸块形成的、毫无理智只知杀戮的怪物！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和冷藏箱里的断手……和楚教授妻子的戒指……又有什么关系？！
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让他胃部剧烈痉挛！但他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他目光急速扫过那团缓慢逼近的腐殖尸傀，又瞥了一眼头顶被帆布覆盖、暂时被阻挡的管道。狙击手被激怒，随时可能强行突破！尸傀虽然缓慢，但被堵在这涵洞里是死路一条！
唯一的生路……只有顺着污水流淌的方向，向涵洞深处跑！
他挣扎着站起身，左臂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踉跄着，向着涵洞深处那沉闷污水轰鸣声传来的方向冲去！每一步都踏在冰冷湿滑的淤泥碎石上，异常艰难。
“沙沙沙——！”身后的摩擦声陡然变得急促！那腐殖尸傀似乎感应到猎物的移动，蠕动的速度猛地加快！粘稠的黑色粘液在它身后拖出更宽的污痕！
“砰！砰！砰！”头顶管道中传来更加狂暴的撞击声！狙击手在用枪托或者身体疯狂撞击着覆盖缝隙的帆布！帆布剧烈地抖动起来，污水如同雨点般滴落！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林寒舟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涵洞深处的地势似乎在缓缓向下，污水流淌的声音越来越响，空气中弥漫的腐败恶臭也愈发浓烈。
前方！涵洞似乎到了一个拐弯处！污水在这里形成一个不大的漩涡，水流变得湍急！
就在他即将冲到拐弯处的瞬间！
“哗啦——！”
一声巨大的水花爆响猛地从身后传来！
林寒舟猛地回头！
只见那团蠕动的腐殖尸傀，不知何时竟然加速冲到了污水边缘！它那由破碎肢体拼凑成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如同巨大的黑色水蛭般，狠狠砸进了湍急的污水中！溅起巨大的黑色浪花！
它……下水了？！
林寒舟头皮瞬间炸开！这东西在水里的速度……
念头刚起！
“哗——！”
他前方的污水水面猛地炸开！一个由发白肢体和粘稠黑液构成的、扭曲狰狞的“头颅”部分，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猛地从水下探出！距离他不到三米！那张粘连着头发、眼球脱出、嘴角撕裂到耳根的灰败面孔，正对着他！黑洞洞的口腔深处，似乎有粘稠的黑色液体在涌动！
腐臭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
“嗤啦——！”
头顶传来帆布被彻底撕裂的刺耳声响！
一道冰冷、充满绝对杀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黑暗，死死钉在了林寒舟的后背上！
前有腐殖尸傀拦路！后有狙击手破障！绝杀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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