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祠堂的煤油灯忽明忽暗，灯芯结出的灯花形如鼠首，在玻璃灯罩上投下诡谲的阴影。小满握着铜烟锅的手沁出冷汗，烟锅柄上的蛇纹突然发烫，仿佛在警示某种不祥的存在。
“第七个了。”七姑掀开最后一块白布，露出李二柱的尸体。这个年轻矿工的右腋下蜷曲着一条灰黑色的尾巴，尾尖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和王老三一样的症状，排泄物里都有狐齿碎屑。”
小满强忍着恶心，用镊子夹起瓷盘里的粪便样本。在煤油灯的映照下，那些细碎的白色颗粒确实呈现出锯齿状边缘，和矿工尸体中的蛆虫口器如出一辙。更骇人的是，李二柱的指甲缝里嵌着暗黄色粉末——正是祠堂梁柱夹层里的驱鼠药。
“他们白天还在井里干活，晚上就变成了这副模样...”王婶蹲在墙角抽泣，手里攥着儿子的工牌，“他说最近总听见地底有啃木头的声音，像有千军万马在下面挖洞...”
工牌上的编号“満州407-199”刺痛了小满的眼睛，这串数字与常青临背上的日军烙印完全一致。她突然想起常青临蜕皮时露出的“満州407”字样，那些被囚禁的实验体，是否都曾被混入驱鼠药的柳仙鳞片折磨？
“带糯米了吗？”七姑的声音打断了小满的思绪。老萨满正在用乌鸦血调和坟头土，血珠滴在土堆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的烟雾里隐约浮现出“统制”二字的残片，“去村口挖点陈年糯米，要埋在童男童女坟头的那种。”
小满点点头，抓起竹筐冲出祠堂。月光下的村落寂静得可怕，屋檐下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投下的影子像无数只悬空的手。路过王家土屋时，她听见墙里传来细碎的啃咬声，像是有人在用牙齿磨碎木头。
村口的乱葬岗上，墓碑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小满找到一座刻着“犬子栓柱”的小坟，坟头的糯米己经埋了三年，按七姑的说法，这种“阴糯米”能镇住灰仙的啮魂术。当她用铜烟锅拨开浮土时，却发现糯米里混着几根灰毛——那是成年老鼠的毛发。
“小心！”常青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满猛地回头，只见成百上千只老鼠正从西面八方涌来，每只老鼠的耳朵上都穿有小孔，孔中穿出的细线连在一起，竟在地面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符纸。
“是灰仙的‘鼠链阵’！”常青临的蛇瞳在黑暗中亮起，“它们用同类的血肉做锁链，要把活人困在阵里啃食！”
小满握紧铜烟锅，烟锅嘴磕在墓碑上，迸出的火星引燃了坟头的荒草。火焰中，那些老鼠突然首立起来，前爪合十如人状，竟在火光照耀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煞”字阴影。
“用烟锅敲地！”常青临甩动蛇尾扫开涌来的鼠群，“按北斗七星的方位！”
小满依言而行，铜烟锅每敲击一次地面，就有一片鼠群发出尖利的哀鸣。当第七声响起时，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下面的青砖——正是王老三藏特效药的地方。
“下面有东西！”小满蹲下身，用铜烟锅撬动青砖。砖下的泥土里埋着十几个铁皮罐，每罐都贴着“満州407”的标签，罐身布满齿痕，像是被某种啮齿类动物啃咬过。
七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她用文王鼓柄撬开铁罐，里面的药粉己经结成硬块，散发出刺鼻的腥味。借着月光，小满看见罐底刻着一行小字：“柳仙鳞片磨粉，混合祭司骨灰，可镇五仙怨气。”
“这是关东军的‘镇仙散’。”七姑的声音带着颤抖，“当年他们屠杀萨满后，把仙骨和祭司的骨灰磨成粉，混在驱鼠药里撒遍矿山，就是为了断绝我们的传承...”
话音未落，李二柱的尸体突然坐起，腋下的鼠尾暴涨三尺，尾端裂开一张布满尖牙的嘴。王婶惊恐的尖叫中，小满看见那尾巴上的灰毛下渗出黑血，在地面画出矿坑的简易地图，终点是祠堂的地基。
“它们要挖开镇仙桩！”常青临突然冲向祠堂，蛇尾扫过之处，鼠群纷纷化作血雾，“1938年关东军在这里埋了五根煞桩，用柳仙的椎骨做引！”
祠堂地基下，果然露出五根黑漆漆的木桩，每根桩上都刻着扭曲的日文咒文。小满认出，那是常青临脊椎槐木刺上的同款符咒。当鼠群啃断最后一根桩子时，地面突然喷出黑色液体，液体中浮现金粉，在空中凝成“血债血偿”西个大字。
“小满，用产婆剪！”七姑将剪刀塞进小满手里，“剪断那些咒文！它们在唤醒当年的封正咒！”
产婆剪的双刃夹角38°，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小满挥剪的瞬间，想起第剪断量子纠缠的场景，刀刃闪过母亲的脸——那是监控画面里定格的微笑。
符咒断裂的瞬间，所有老鼠同时爆体而亡，血沫溅在祠堂墙壁上，竟形成了一张完整的矿坑地图。地图上，一个标注着“407”的暗红色区域格外醒目，那里正是父亲工牌密码指向的日军实验室。
常青临俯身嗅了嗅地上的黑血，鳞片下的肌肉突然绷紧：“这是用五仙的血混合矿工的骨灰调制的煞液，当年他们就是用这个镇压我们...”
七姑捡起一块鼠骨，骨头上刻着“灰三姑”的字样，和砧板童谣里的“灰三姑跌进面缸”遥相呼应。她突然想起什么，冲向祠堂的供桌，掀开桌布——下面整齐码放着 hundreds of 带编号的金牙，每颗牙上都刻着“満州”字样，和血肉祭的心脏编号一一对应。
“这些金牙...是萨满传人的牙齿。”七姑的声音里带着泣血的恨意，“关东军把我们的牙齿磨成粉，混在驱鼠药里，让灰仙误以为我们是背叛者...”
矿井方向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被彻底打破。小满握紧铜烟锅，烟锅柄上的纹路突然浮现出父亲的字迹，那是提到的抗联情报网密码——“镇山石在井底，柳仙瞳为匙”。
常青临看向矿井，蛇瞳里映出无数游走的鼠群，它们正沿着矿道向镇山石的方向汇聚。他鳞片下的旧伤突然作痛，那里还嵌着当年日军打入的槐木刺，而刺上的咒文，正是眼前这些煞桩的缩影。
“他们要复活灰仙的初代宿主。”常青临转向小满，蛇瞳里映着跳动的火光，“那个被活埋在镇山石下的灰仙传人，现在要借鼠群还魂了。”
小满点点头，产婆剪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她想起换命契约，锁骨处的蛇形胎记突然发烫，像是某种远古的召唤。祠堂外，灰仙的幼崽们正啃食着同伴的尸体，每只幼崽的眼睛里都映着常青临的石像，而石像指尖的灰仙幼崽，正用前爪捧着一枚刻着“108”的金牙——那是狐火劫中坠入汞池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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