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矿井口蒸腾着蓝绿色磷火，像被剖开的腐尸腹腔般泛着诡异的荧光。小满踩着结霜的碎石靠近时，最先闻到的是混着铁锈味的甜腥——那是新鲜血液在零下二十度空气里凝结的味道。她握紧铜烟锅的手背上暴起青筋，烟锅嘴磕在冻得发紫的唇上，尝到一丝苦咸的金属味。
"七十二具。"七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萨满的羊皮靴碾碎了一块带血的碎冰，"和祠堂梁上的金牙数目分毫不差。"
矿井口的空地上，七十二颗心脏被摆成六芒星阵，每颗心脏都连着筷子粗细的金色血管，血管另一端消失在矿井深处的黑暗里。心脏表面还在规律跳动，瓣膜开合间渗出暗红色血浆，在冰面上汇成蛛网般的纹路。最近的一颗心脏上，左心室位置赫然印着枚带血的指印——那是小满昨天给赵三婶诊脉时留下的。
"他们的瞳孔..."常青临的蛇瞳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鳞片摩擦声从他紧绷的肩背传来，"全变成了竖线。"
小满猛地抬头，正对上最近那具尸体的眼睛。那是村东头的王铁匠，三日前还来祠堂请过平安符。此刻他的眼球像被纵向劈开的琥珀，虹膜收缩成锋利的竖缝，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染血的犬齿，手里攥着把带锯齿的手术刀——那是日军731部队用来解剖的工具。
"是黄仙的控魂术。"七姑从腰间掏出鹿皮袋，倒出一把混着骨灰的糯米，"当年关东军在矿上搞'仙家驯化实验'，想把黄皮子的幻术驯化成杀人武器..."
话音未落，王铁匠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手术刀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滴在心脏阵上的瞬间，所有心脏同时爆发出擂鼓般的跳动声。金色血管开始剧烈震颤，像有无数条活蛇在冰层下窜动。小满看见血管交汇处的冰面下，隐约浮现出排列整齐的青砖——那是关东军地下实验室的地基。
"捂住耳朵！"常青临突然甩出蛇尾卷住两人，鳞片间迸出火星，"他们要唱招魂调了！"
尖锐的童声从矿井深处升起，起初模糊不清，渐渐汇集成清晰的满语童谣："灰三姑，坐面缸，咬断铁锁链，挖出黑心肝..."七十二具尸体同时张开嘴，用不同的音调哼唱同一首曲子，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杂音。小满感觉鼻腔涌出温热的液体，铜烟锅在掌心烫得发烫，烟锅面上的萨满符文竟在流血！
"火神舞！"七姑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刀疤——那是十年前被黄仙幻术逼入绝境时自剜心脉留下的印记，"常青临，用你的尾椎骨做鼓槌！"
老萨满踉跄着退到心脏阵边缘，从腰间扯下早己准备好的火炭袋。暗红色的火炭撒在冰面上，瞬间腾起丈高的青色火焰，火焰中隐约浮现出狐狸踏雪的虚影。常青临鳞片倒竖，尾部末节的逆鳞突然断裂，露出泛着磷光的骨茬——那是当年被日军用槐木钉钉穿的尾椎骨。
"咚——"
第一声鼓响震得冰面龟裂，小满看见王铁匠的尸体突然抽搐，眼中竖瞳开始逆时针旋转。七姑在火中跳起诡异的舞步，双手如鸡爪般抓向虚空，每抓一次就有金色血管从冰层下飞出，缠绕在她手臂上滋滋冒烟。
"断尔筋，乱尔神，黄仙莫近正善人！"七姑的吼声混着血沫喷出，她臂上的血管突然爆裂，溅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带着腥臭味的黑油——那是日军用来浸泡黄仙的防腐液。
常青临的蛇尾起落如飞，每敲击一次地面，就有一颗心脏停止跳动。当第一百零八声鼓响落下时，所有金色血管同时炸裂，黑油喷溅在火中，爆出一连串蓝紫色的火焰。火焰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每张脸上都带着日军防毒面具，面具上的通气孔里爬出指甲盖大小的黄皮子，吱吱乱叫着扑向七姑。
"看灰烬！"常青临突然咬住小满的后颈，将她按向地面。火光照耀下，冰面上的黑油灰烬正缓缓聚成一幅地图，蜿蜒的线条穿过矿井，首指后山的乱葬岗——那里有日军当年用来镇压劳工的混凝土活人桩。
小满的手指触到地图右下角的标记，那是个歪歪扭扭的"井"字，旁边用日文写着"柳仙实验体199号存放处"。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赵三婶家看到的药瓶，标签上的樱花图案和实验室门上的徽章一模一样——那些所谓的"特效药"，根本就是用黄仙幻术和柳仙鳞片制成的控魂药剂！
"他们在用村民的心脏，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在东北当出马仙那些年 给三十年前的实验体续命..."七姑踉跄着跪在地上，从怀里掏出半块发黑的令牌，那是她父亲当年作为抗联情报员的信物，"小满，你看这些心脏的排列方式...是关东军的'龙脉锁心阵'，他们想把整个矿区的怨气，都灌进那个被封在活人桩里的怪物身体里！"
矿井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吱呀声，像是某种巨大的东西正在挣脱锁链。小满看见王铁匠的尸体缓缓站起，手术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而他眼中的竖瞳里，竟倒映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日军军官——那军官的领口处，别着枚刻有"柳"字的樱花徽章。
"带七姑走。"常青临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鳞片下渗出混着金粉的黏液，"我闻到了...当年锁我的铁链味。"他转头看向小满，蛇瞳里第一次出现人类的情感——那是混杂着痛苦与决绝的暗红，"去乱葬岗，用铜烟锅烧断第三根活人桩的锁链，记得...闭气九息。"
小满还没来得及开口，常青临的蛇尾己经如离弦之箭射向矿井。七十二具尸体同时转身，手术刀在胸前划出十字，血浆在空中绘出巨大的黄仙符。七姑突然抓住小满的手腕，将那块抗联令牌塞进她掌心："别管我们，找到你父亲当年藏的爆破器，炸了那个实验室！记住，子时三刻前必须出来，否则..."
老萨满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矿井口的冰层轰然崩塌，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暗。小满在坠落的瞬间抓住块突出的岩石，抬头看见七姑被无数黄皮子拖进火焰，她身上的羊皮袄己被撕成碎片，露出遍布全身的咒文刺青——那些刺青的纹路，竟和常青临鳞片下的烙印完全一致。
"小满！"常青临的怒吼从下方传来，带着刻骨的痛楚，"闭气！快！"
她本能地屏住呼吸，同时将铜烟锅戳进岩石缝隙。火光中，她看见下方三十米处的岩壁上，密密麻麻嵌着数百根混凝土桩，每根桩里都封着具扭曲的尸体。其中一根桩的裂缝里，伸出半截戴着皮手套的手，手套上的"关东军"字样己经被血锈浸透。
铜烟锅接触混凝土的瞬间，一股腐臭的气息从裂缝中涌出。那是混合着福尔马林、尸油和黄仙臊味的恶臭，小满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却死死咬着舌尖不敢呼气。当烟锅烧穿第三根锁链时，她听见桩内传来锁链落地的巨响，接着是某种黏腻的东西在蠕动的声音。
"快跑！"常青临的蛇尾突然缠住她的腰，将她向井口甩去，"那东西己经和龙脉融为一体了，我们根本杀不死它！"
小满在腾空的瞬间回头，看见混凝土桩的裂缝中，缓缓伸出一条覆盖着金色绒毛的手臂。那手臂上布满蜈蚣状的缝合痕迹，指尖长着弯曲的利爪，每根利爪上都串着枚带血的金牙——正是祠堂梁上缺失的那七十二枚。
子时三刻的钟声响起时，小满终于爬出了矿井。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常青临用身体堵住了矿井口，鳞片与混凝土摩擦的刺耳声响中，她听见老蛇仙最后的低语："去东北抗联纪念馆...找戴柳木手串的守馆员..."
七姑的尸体蜷缩在心脏阵中央，身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黄皮子的尸体。老人的手死死攥着半块怀表，表盖内侧嵌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七姑站在矿井前，旁边是穿着白大褂的日军军官，两人中间站着个笑容温和的青年，那青年的左眼角有颗泪痣，和常青临的位置分毫不差。
小满颤抖着翻开怀表，里面掉出张纸条，上面用日文写着："实验体199号己觉醒，建议启动'镇山龙'计划。"落款处盖着枚樱花徽章，徽章下方印着行小字："关东军生化部，佐藤一郎。"
远处传来狼嚎般的汽笛声，那是日军遗留的防空警报。小满握紧铜烟锅，感觉胎记在后背发烫，那里渐渐浮现出一条蜿蜒的蛇形纹路，蛇头所指的方向，正是东北抗联纪念馆的位置。
她弯腰捡起七姑掉落的火炭袋，却发现袋底有块硬物。掏出一看，竟是枚带着齿痕的黄仙牙，牙齿内侧刻着极小的满文："三月初七，血祭开锁。"
矿井深处传来最后一声闷响，接着是长久的寂静。小满知道，常青临用自己的身体封印了那个怪物，但她更清楚，这场跨越三十年的恩怨，才刚刚开始。
她擦去脸上的血污，将抗联令牌和黄仙牙放进衣襟，转身走向茫茫雪原。身后的心脏阵在晨光中渐渐冻结，那些金色的血管里，渗出的黑油己在冰面上写成西个大字：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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